刘协绝食了三天。
他不是不想吃,是实在咽不下去。
一闭上眼,就是南阳那座拔地而起的“大学堂”,就是那群本该去捣乱、现在却成了“立法先贤”的老夫子。
心口堵得慌。
这感觉,比前世跟初恋表白被拒,连收三百张好人卡还要憋屈。
“陛下,您就用一点吧,这是御膳房新熬的燕窝粥……”
小德子跪在床边,眼眶通红,声音都哭哑了。
刘协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双目无神地望着龙床顶上华丽的承尘。
武的,不行。
文的,也不行。
这个凤三娘,简直就是个铁打的怪物,油盐不进,水火不侵。
难道朕这辈子,真就要被活活“圣明”死在这张龙椅上?
一想到国运值又在蹭蹭往上涨,刘协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只想两眼一翻,再晕过去算了。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手里高高举着一份用血色绸缎包裹的奏章。
“陛下!急报!中州、豫州、青州等七州三十二家士族门阀,联名呈上万言血书!”
小德子一听“血书”二字,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拦住那小太监,压低声音呵斥道:“没规矩的东西!陛下龙体欠安,有什么事容后再报!”
刘协的耳朵却动了动。
士族?
还是三十二家联名?
他那颗死寂的心,忽然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让他……呈上来。”刘协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
小德子不敢违逆,只得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份沉甸甸的血书,呈到龙床前。
血书展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墨香扑面而来。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窃据南阳,拥兵自重,此其罪一也!”
“……不尊礼法,败坏纲常,此其罪二也!”
……
“……妖言惑众,颠覆人伦,此其罪十也!”
奏章的最后,三十二家士族的家主,用血印按下了自己的名字,恳求皇帝“天兵天将,剿灭女贼,以清寰宇!”
刘协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看到最后,他那张因为绝食而苍白如纸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红晕。
“好……好啊……好一个十大罪状!”
刘协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
他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金砖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血书,仿佛攥着救命的稻草。
他仰天大笑,笑声从一开始的嘶哑,变得越来越洪亮,越来越畅快,最后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希望!
朕看到回家的希望了!
凤三娘再能干又怎么样?她把南阳打理得再好又怎么样?
她动了这天下最不能动的一群人的蛋糕!
这些士族门阀,盘踞地方数百年,根深蒂固,能量滔天。
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主人!
他们要弄死凤三娘,不比碾死一只蚂蚁更难!
这才是专业的反派!
这才是专业的败国团队啊!
朕之前找的那些藩王,跟他们一比,简直就是一群业余的!
“快!给朕更衣!”
刘协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三天没吃饭的饥饿感一扫而空。
“传朕密旨,宣‘清源同盟’的代表,陈留袁氏家主,即刻进宫!”
……
深夜,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从皇宫的偏门,悄无声息地抬进了御书房。
一个身穿锦袍,面容倨傲的中年文士,在小德子的引领下,见到了灯火通明的御书房里,那个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年轻天子。
“罪臣袁绍安,叩见陛下。”
“袁爱卿,平身。”
刘协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中满是欣赏。
看看,这气度,这眼神里藏不住的“我们才是爷”的傲慢,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门阀嘴脸!
太对味了!
刘协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换上了一副沉痛而无奈的表情,幽幽叹了口气。
“爱卿们的血书,朕都看了。”
“朕……心痛啊。”
袁绍安抬起头,悲愤道:“陛下!凤三娘此贼,倒行逆施,已让人神共愤!若再不除,恐天下士人之心,将尽数离散啊!”
刘协点了点头,眉头紧锁,似乎在为什么事而极度为难。
“朕何尝不知其患?只是……平南侯乃朕亲封,朝中裴文若等人,又对其推崇备至。朕若是贸然出兵,恐朝野震动,反倒让那女贼有了口实。”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气说道:
“朕,不便出手啊。”
袁绍安何等人物,立刻就听懂了皇帝的言外之意。
不便出手,意思就是你们可以出手!
他心中狂喜,脸上却故作忧虑:“可那女贼手握精兵,我等地方武装,恐怕……”
“哼。”刘协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一群泥腿子组成的乌合之众罢了,能有多大战力?”
他站起身,走到袁绍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尔等,皆是朕的肱股之臣,理应为国分忧。”
“事成之后,南阳那片富庶的土地,还有那挖不完的铁矿……皆可为尔等所有。”
“朕,只要一个结果。”
袁绍安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皇帝的暗示,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这是让他们放手去干,而且还提前把战利品都分好了!
“臣……明白了!”袁绍安激动得浑身发抖,对着刘协深深一拜。
“臣等,必不负陛下厚望,定为陛下扫清此獠!”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袁绍安,刘协一个人在御书房里,兴奋地来回踱步。
“系统!系统你听到了吗!朕的专业团队终于来了!”
【……】
系统毫无反应,但刘协能感觉到,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士族联盟强大的攻势下,南阳民心涣散,府库空虚,凤三娘焦头烂额,最终被推翻的场景。
国运,一定会暴跌!
……
与此同时,南阳,总署。
一份份加急情报,堆满了凤三娘的案头。
“报!侯爷,青州张氏封锁了我们北上的粮道!”
“报!侯爷,豫州郭氏禁止境内所有商户与我南阳交易!”
“报!各地都出现了说书人,正在大肆编排您的谣言,说您……说您是个杀人不眨眼、私生活混乱的女魔头。”
牛大力等一众头领,个个义愤填膺,杀气腾腾。
“侯爷!这帮狗娘养的士族,欺人太甚!”
“跟他们废什么话!让俺带三千新军,直接杀过去,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请侯爷下令!末将愿为先锋!”
议事厅里,喊杀声震天。
凤三娘却始终一言不发。
许久,她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的脸庞。
她的神情,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玩味。
“战争,不一定非要用刀剑。”
她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根长杆,在青州、豫州那些士族豪强盘踞的富庶之地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他们的命脉,不在他们的坞堡里,不在他们的家兵手上。”
她的声音清越而坚定,响彻在整个议事厅。
“他们的命脉,在他们的佃农和市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