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三日,午后,日头正盛!
太极殿内的谈判桌前,气氛较上次缓和了几分,却依旧暗藏机锋。
李唐三人刚落座,便见宇文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显然是早有准备:
“杜大人、长孙夫人、侯将军,昨日我家陛下传话,家事可暂放一旁,今日先多谈谈政事——
毕竟分疆裂土乃是关乎天下格局的大事,才是眼下最紧要的利好。”
杜如晦心中一动,暗道杨浩果然又变了方向,说好的续谈家事,转头便直奔疆土划分;
这一手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动声色,“宇文大人请讲,我等洗耳恭听。”
宇文协目光扫过三人,“我家陛下愿分疆裂土,予李唐西方之地立足,这已是天大的恩典。
陛下提出,先划定北部疆界,双方以太行山脉为界,西至潼关,再以黄河三段以西之地,尽数划归你们西帝;
至于南方蜀楚荆襄等地、北方疆界及与突厥方面的冲突纠葛,待日后再另行商议。”
他顿了顿,“李唐主要向西地发展生息,当以向西为主——
沿丝绸之路出关,往西域拓展,高昌、焉耆、龟兹、疏勒这些西域城邦,皆可作为李唐国土;
而潼关以东、太行山以南以北的其余疆域,尽数归我大隋所有!
这是底线,不容更改。”
这番话掷地有声,直接划定了天下格局的初步框架;
将李唐的发展空间牢牢限定在西方,而大隋则占据了中原核心区域。
杜如晦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心中飞速盘算:
以目前态势来看,这一划界方案对李唐并非不可接受。
中原地区战乱频仍,各方势力盘踞;
而西域虽路途遥远,却胜在广袤,拿下后既能扩充疆土,又能积累财富。
更重要的是,当前称帝建制是第一位的!
李唐刚入主长安不久,根基未稳,亟需以帝制归拢、凝聚民心士气,以图壮大。
“宇文大人!”
“以太行为界、黄河三段以西归西帝,向西拓展至西域,南部暂缓议决;
这一初步划界,贴合当下双方的实际态势,我方可以暂时认可。”
杜如晦话锋一转,补充道:“但这仅为权宜之计;
毕竟天下局势变幻莫测,日后若有变动,仍需双方再行商议。
而且如此重大的决策,我无权擅专,需交由唐公做最后的定夺。”
说到此处,杜如晦话锋又转,主动提议:
“今日我亦有一议——
介于大隋陛下对潼关归属心存顾虑,这也情有可原,毕竟我唐军若出潼关,洛阳便在兵锋之下。
不如我们退让一步!
潼关城内双方皆不驻军,但在潼关东西两侧五里之内,各自筑垒建城;
派驻对等兵力,据城垒而守,如此相互制衡,双方都能安心。
还请宇文大人回禀陛下,不知此方案可行与否?”
宇文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杜大人不愧是王佐之才!
此提议公平妥帖,既解了双方的后顾之忧,又不失分寸;
我现在便可应允,想来我家陛下也不会有异议。”
他话锋一转,“刚才所言的疆土划分之事,还请杜大人速速传回长安,让唐公尽快定议。
再过三日,我们再来商议那些未解的家事——
我家陛下再三吩咐,唐公身边的尹德妃与张婕妤二位,听闻极美艳,陛下他非要不可。”
杜如晦心中暗自一笑:果然又提这茬!
谁不清楚你杨浩要的根本不是这两个妃子;
不过是拿此事当筹码,想多榨取些好处罢了。
既然你执意要磨蹭,那我便陪你,看谁先沉不住气。
心中念头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既如此,我今日便修书回长安,早日给宇文大人答复。
家事之事,三日后我们再另行商议。”
长孙无垢与侯君集对视一眼,皆暗暗佩服杜如晦的沉稳——
明知对方是故布疑阵,却依旧不骄不躁,步步为营。
宇文协见状,点头道:“好。今日便先到此处,静候唐公那边的回音。”
“哦,差点忘了,现回复夫人,至于与我家陛下面谈一事,要稍待数日!
近来我家陛下正忙于接受、按抚先帝的二十四妃:
这些遗妃皆乃绝色,需连番宠幸,以全收继制之礼。
暂无暇处置政事,谈议一事,由我等全权与你李家相商!”
杜如晦听罢暗笑,“这杨浩还是躲在后面!
扯什么后宫之事、收继制,但这理由提的不错!
双方都知道是假的,是托词,但明面上到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必竟人家天子突然加了二十余绝色妃子,肯定要先享受一番!
对帝王来说,这也是正事!
幸亏,长安城内隋妃没几个,当年都跟先帝来了洛阳,要么去了江都;
要不然,以我家唐公那性子,只怕是做的比杨浩还更甚!
早就沉溺后宫,日夜宠幸了!
这一点上,杨浩还好!
不过也是,他排头的数位妃子,宣华、容华、还有那第一媚妃,皆乃倾城国色!
杨浩对新收的二十四妃不急性,实乃其现有诸妃之貌已至人间巅峰,眼界疲劳耳!”
而这边,长孙无垢倒是急性了,正欲回应宇文协,“我要见杨浩陛下,我非要见!”
但见到杜如晦扫过来的提示眼神,硬是生生的将话憋了回去!
李唐三人起身告辞,走出太极殿时,侯君集低声道:
“杨浩还揪着那两位夫人不放,真是得寸进尺!”
“无妨。”杜如晦沉声道,“他要拿此事做文章,我们便顺着他的节奏来!
先稳住疆土与潼关的大局,获允称帝!
家事之事,三日后自有应对之法。”
又转向长孙无垢,“夫人莫心急,直面与杨浩本人相谈,还须等几日!
方才宇文协故弄玄虚,有意拿杨浩好色之由头搪塞我等,实则关键之时已至!
夫人,容我思谋一二,破局就在眼前!”
“有劳先生!”长孙无垢听杜如晦如此讲,便稍放下心。
返回馆驿时,夜色已深。
杜如晦屏退左右,独自一人站在厢房内,烛火摇曳间,映着他凝思的身影。
杨浩的牌已出了一张又一张:
先以天家威仪震慑,再以家事搅局,继而抛出军政筹码,如今又划定疆土、紧盯潼关与“二妃”之事。
杜如晦渐渐看清了门道——
杨浩所求虽多且大,却并非无懈可击!
换位思考,换做是他,也会这般步步为营,巩固洛阳根基。
“其实拆解起来,无非五点核心诉求,一一应对便好。”
杜如晦喃喃自语,思路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