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六张案几便在帐前安置妥当。
最惹眼的便是案上那六口大铜炭火锅!
径长二尺有余,铜身打磨得光亮照人,边缘还錾刻着虎形的云纹;
炭火在炉膛中烧得通红,清亮的高汤咕嘟咕嘟叫唤起来,热气裹挟着鲜香漫开。
侍卫们络绎不绝地端上菜品:
薄如蝉翼的羊肉卷,在热汤中一涮便卷成玉色;
肥瘦相间的牛肉片,红白相间似玛瑙;
还有脆嫩的鲜藕片、水灵的青菜、滑嫩的豆腐、筋道的面条;
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五颜六色,煞是诱人。
“陛下,这蘸料倒是新奇!”
杨浩笑着指了指:
“这是朕自制的茱萸粉辣豆酱,你们试试,蘸着肉吃最是过瘾。”
众将领当即按捺不住,纷纷夹起肉片涮入锅中。
羊肉卷裹满辣豆酱,入口先是茱萸的辛香,再是豆酱的醇厚,最后是羊肉的鲜嫩!
一口下去,暖意从舌尖直抵心底;
帐前顿时热闹起来,众人不拘君臣礼数;
或举杯畅饮,或大快朵颐,赞声不绝。
铜锅沸汤,滚涌不息!
俄顷,宴间话题陡转!
众将论起出征之事,竟争相请缨!
你言我语间,大有分毫不让、必夺先锋之势。
帐前主位,杨浩左畔,隋宫“第一大长腿”美女陈婤,一米八的身量,凹凸有致——
此刻,故意换了装,大长腿于裙外时隐时显!
妥妥的,摆明了!
给你看,偷偷的看!
这美人玩的就是心跳,是诱惑!
右侧,旧爱第一人影梅正凭案相陪,眉目温婉。
还是发妻好啊,端庄如往昔!
不争媚,不谋宠!
还有那箫后、宣华……
根本无需争,亦无需言语……恩宠自来!
杨浩主案之后摆了数案,环坐兰儿、竹儿、菊儿、秋儿、冬儿五位旧爱。
那竹儿边吃边与冬儿嘀咕:
“此番侍夜,又将我排至末位!”
“不行,须得去催催陛下,这‘债’欠得也忒久了。”
“眼瞅着便要出征,一旦战端开启,怕是更无指望!”
“真不知陛下要拖到猴年马月才还的了!”
一席话落,后案诸女尽皆哄笑。
这竹儿,容颜在杨浩八位旧人中堪称翘楚,唯影梅之貌能与之一较高下。
看她清丽瓜子脸,红唇微翘,唇边一颗美人痣平添韵致!
性子更是率真爽利,素来争强好胜,亦是少有的敢直面反驳杨浩之人。
竹儿此语直白露骨,惹得兰儿笑个不停:
“妹妹放心,听梅姐说,陛下此番出兵,竟要将我等尽数带上呢!”
“当真?”众女闻言,尽皆面露喜色,眸中光彩流转。
帐前喧闹,杨浩并没听见身后旧爱的“催债”之言;
而是自顾自的含笑静观诸将争功之景。
当目光转向午前军议时,主持拆解敌情、擘画出击方略的李袭志、马文举二将,杨浩心中暗忖:
此二人不愧是自骁果军基层军司马步步成长之将;
学识谋略与实战经验皆属上乘;
足以担纲统筹全局之任!
思及此,杨浩举杯示意:
“静!诸将争相请战,朕心甚慰。”
“既如此,朕便于宴中分派诸将职司!”
帐中瞬间寂然,众将屏息凝神,静待号令。
“李袭志、马文举听令!”
“末将在!”二将应声起身,躬身拱手。
“授李袭志为征仪道行军大总管!
总揽此次征讨杜伏威之战,并直接负责北岸四堡之攻伐;
马文举为副总管,专司各路兵马提调通联,并负责南岸各部向历阳进击!”
“喏!末将得令!”
二将躬身应下,复归座次。
“裴虔通,率主力五千攻打仪征主堡;
令狐致远,率一千五百精锐袭占真州闸;
程大庆,率一千精锐夺取泗源沟渡口;
孙伏波,率一千精锐出击三叉河口!”
“喏!末将得令!”
四将齐齐起身,躬身拱手领命。
“令狐行达!”
“末将在!”
“着你率五百悍勇之士,多带引火之物,日落后起行。”
“迂回百里偷渡长江,潜至黄泥滩堡左近蛰伏,待令杀出,焚烧杜军粮草辎重!”
“此路奇险,尔可有勇气担此重任?”
令狐行达朗声道:
“陛下放心!末将早已探查仔细,此去必不失陛下所望!”
“水师主将费青牛、赵才!”
“末将在!”
“按午前议定进击方略行事即可。”
“喏!遵陛下令!”
“玄甲军大将段志玄!”
“末将在!”
“此战,朕与你部千余玄甲军同行!”
“特授你指挥此路行军进击之权!”
“先破滁河口、黄泥滩两处敌垒,再疾速闪击杜伏威老巢!”
段志玄躬身道:“末将得令!”
“陛下说笑了,能与陛下同行,实乃末将天大幸事,不敢专权指令陛下!”
“陛下放心,李、马二将军所拟战策周密无隙,堪称绝佳之进兵方略!”
“此战必能一战打服杜伏威!”
“玄甲军定为陛下建功!”
杨浩抚掌笑道:
“甚好!若此战得胜,朕再为你择一房佳偶!”
帐中诸将闻言,尽皆哄然大笑。
“来护儿、宇文协、云定兴、萧摩诃、陈棱听令!”
“老臣(末将)在!”五人齐声应答。
“来护儿,督率半数长江水师,防备吴法兴部异动;
宇文协,调江都一万骁果、五千江淮兵,按方略出兵,尽早与朕合军,合围历阳;
云定兴,负责督率一万五千江淮兵镇守江都;
萧摩诃,督率一千骁果于江都城中执行昼夜戒严;
陈棱部,继续防范李子通,并警戒淮北六州动静!”
“喏!得令!”五将同声领命。
言罢,见帐中气氛愈发严肃,便举杯向来护儿、宇文协、赵才、云定兴、陈棱、箫摩诃等六位高位将领示意:
“各位老将军,此战胜,则江都安!”
“拿下江淮全境,再取东都洛阳,我骁果军重返关中便指日可待!”
六将连忙起身,举杯回敬:
“臣等谨遵陛下之令,万死不辞!”
杨浩话锋一转,略带揶揄笑道:
“诸位老将军,军中此前已办过一场军前相亲会;
下一场你们何不也参与一番,再纳一房妾室?”
帐中顿时爆发出阵阵大笑。
来护儿老脸一红,连忙摆手:
“陛下说笑了!”
“老臣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前几日刚添了孙儿,不可!不可!”
宇文协、赵才、云定兴三人亦连连附和:
“老了,老了!不参与了!”
一旁萧摩诃则苦着脸道:
“末将才娶了两位,日日争吵,早已头大如斗,断不敢再添一位!”
唯有一旁今日刚从高邮一线赶回的陈棱,红着脸低声道:
“陛下,臣才四十,臣愿……愿参与!”
帐中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先前严肃之气一扫而空。
杨浩见气氛已然活络,便正色下令:
“余下进兵诸事,诸如调兵遣将、出击时辰、进击次序、各部联络范式、粮草辎重转运等;
一体交由李袭志、马文举筹谋,议定后请旨发令即可。
今日日落后,征讨杜伏威之战,正式开启!”
“喏!”全帐将领齐齐起身,躬身领命。
宴罢,杨浩略带醉意,转身返回龙帐。
甫一掀帘,便见帐中伫立一位玉人,正盈盈含笑望来!
唇角微扬,唇边那颗美人痣在烛火下愈发艳丽夺目。
——要债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