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亮，陈小满的手掌还在发烫。红纹停在掌心，像一块烧红的印记。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那行浮在空中的字——城南废弃医院地下室。
清风仙站在院门口，道袍上沾着灰。他看了眼陈小满，又抬头望了望天色。“他们不会等我们准备好。”他说，“走不走？”
“走。”陈小满站起身，法器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巷子，谁都没再提休息的事。老宅不能留，线索已经指向新地点，哪怕那是陷阱也得踩进去。
城南的医院建在坡地上，外墙爬满枯藤，铁门歪斜地挂着。楼体半塌，玻璃碎了一地。他们从侧门进，走廊尽头有扇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点暗红的光。
清风仙抬手拦住陈小满，蹲下身摸了摸地面。灰尘很厚，但靠近门框的位置有几道拖痕，像是有人刚进去不久。
“不是空的。”他说。
话音落下，屋里传来一声咳嗽。接着是椅子挪动的声音，然后是一阵低笑。
“来了啊？”一个沙哑的声音说，“我还以为你们会多撑几天。”
陈小满皱眉。这声音听着耳熟，又不像之前那几个邪修。
清风仙没回应，从袖中抽出一张风符，轻轻贴在门边。符纸微微颤动，映出门内三个人影。
“三个。”他低声说，“带链子，穿黑褂，和刚才不一样。”
“更强？”陈小满问。
“更疯。”清风仙说完，一脚踹开门。
屋里的灯忽明忽暗，墙上画着巨大的符阵，中央摆着一张石台，上面放着一面铜镜。镜面漆黑，边缘裂开几道口子，和他们在老宅见过的一模一样。
三个男人围站在四周，手里握着锁链，链子另一头连着地下。地面渗出黑水，顺着沟槽流向镜子。
“你们来晚了。”中间那人咧嘴一笑，“仪式已经开始。”
陈小满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伏击，是抢跑。
他冲向石台，灵魂之力涌出，双手结印压向法器。红纹瞬间亮起，与铜镜产生共鸣。整个房间猛地一震，墙上的符阵开始扭曲。
“打断他！”那人吼了一声，三人同时甩出锁链。
清风仙横身挡在前面，铜尺划出三道弧线，风刃斩断飞来的链子。可断口处黑水涌出，链子迅速重组，继续扑来。
“活的！”清风仙闪身避开，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子砸过去。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一声猫叫。
白小染从天花板破洞跳下来，九条尾巴在身后展开，交织成一层光幕，将陈小满和石台罩住。锁链撞在光幕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却没能穿透。
“吵死了。”她揉了揉眼睛，“就不能让人睡个整觉？”
“你醒了就行。”清风仙喘了口气，“守住他，别让任何人靠近。”
“知道啦。”白小染翻了个白眼，爪子一挥，一道狐火射向左侧邪修。那人躲得慢了点，衣袖烧了起来，惨叫一声滚到地上。
另一边，黄大贵从墙缝钻出来，手里抓着一把灰粉。他瞄了眼敌人的站位，悄悄绕到背后，把粉末撒在其中一人的鞋底。
那人刚迈出一步，脚底突然打滑，整个人往前扑倒。锁链失控，缠住了同伴的腿。
“嘿嘿。”黄大贵缩回墙角，“老规矩，我负责添乱。”
陈小满没空看战况。他闭着眼，全力引导灵魂之力注入法器。红纹越来越烫，顺着经脉往胸口蔓延。他咬牙忍着，脑海中浮现出奶奶的脸。
“孤星不孤。”他默念，“五方有应。”
这句话像根钉子，把他快要散掉的心神拉了回来。
法器震动加剧，铜镜表面泛起波纹，裂缝中的瞳孔缓缓睁开。一股寒意弥漫开来，空气变得粘稠。
“他在强行启动仪式！”右边那人喊道，“快毁掉法器！”
剩下两个邪修不再纠缠，同时扑向光幕。一人用锁链猛砸，另一人掏出一枚骨钉，狠狠插进地面。黑气顺着骨钉扩散，腐蚀光幕边缘。
白小染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她死死撑着，尾巴一根接一根发抖，但没有后退。
“再撑一会儿……”她低声说，“再一下就好……”
黄大贵见状，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摔在地上。浓烟瞬间爆开，带着辛辣气味，直冲敌人鼻腔。
两人动作一顿，眼泪直流。黄大贵趁机冲上去，一脚踢飞骨钉，又顺手拔掉锁链枢纽。
清风仙抓住机会，跃上石台，铜尺横举，口中念诀。风符接连炸开，在空中形成三道封锁线，暂时逼退敌人。
陈小满额头冒汗，手指微微发抖。他知道时间不多了。灵魂之力几乎耗尽，身体像被抽空。但他不能停。
他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点力量压进法器。
嗡——
整个地下室剧烈晃动。七角星位在地面浮现，朱砂线燃起蓝焰。铜镜中的瞳孔剧烈收缩，发出无声的嘶吼。
“不行！”中间那人狂叫，“他要成功了！”
三人再次扑上来，不顾一切地撞击光幕。白小染终于支撑不住，一口血喷出来，九尾光芒黯淡，光幕出现裂痕。
“陈小满！”清风仙大喊，“快收尾！”
陈小满睁开眼。他的瞳孔已经变成赤红色，掌心的红纹完全融入皮肤，像一道燃烧的烙印。
他举起法器，对准铜镜中心。
“启魂引光。”他低声说，“归位镇渊。”
最后一道能量冲出，直击镜面。
咔嚓——
镜子裂开一道大缝，里面的瞳孔猛地缩成一点，随即爆开一团黑雾。雾气翻滚，想要逃逸，却被升起的蓝焰尽数吞没。
地下室安静了一瞬。
锁链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三个邪修站在原地，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陈小满松开手，法器掉在石台上。他整个人往后倒去，被清风仙一把扶住。
“成了？”他问。
“还没完。”清风仙盯着铜镜，“只封住了一部分。”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黑水从缝隙中涌出，汇聚成一只手掌，猛地抓住陈小满的脚踝。
他低头看去，那只手的指甲又长又弯，皮肤泛青，指节扭曲。
“它不想走。”清风仙抽出铜尺，砍向黑手。
尺子劈中，黑手断裂，但断口处立刻再生，反而多了两只。
白小染强撑着站起来，尾巴只剩三条还能动。她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符，拍向地面。轰的一声，黑水被炸开一段。
黄大贵爬到高处，从房梁上扯下一块布条，扔给陈小满。“绑住脚！”他喊。
陈小满接过布条，刚要缠上，却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被黑水浸透。皮肤开始发黑，像墨汁在纸上晕开。
他抬头看向清风仙。
“来不及了。”他说。
清风仙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他肩上。
白小染忽然笑了。“喂，小子。”她说，“你以为只有你能拼命？”
她猛地张开仅剩的三条尾巴，全部拍向地面。狐火炸开，形成一圈火环，逼退黑水。
“老家伙！”她冲黄大贵喊，“还记得咱们当年怎么坑柳七爷的吗？”
黄大贵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包药粉。“当然记得。”
两人同时出手。
清风仙趁机抓起法器，塞回陈小满手中。“接着主持。”他说，“别管别的。”
陈小满重新结印。红纹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刺眼。
蓝焰重燃，七角星位逐一点亮。铜镜裂缝扩大，黑雾不断被吸入其中。
外面传来雷声。
第一滴雨落在破碎的窗台上。
陈小满的呼吸越来越弱，但手一直没松。
白小染跪在地上，尾巴一根根熄灭。
黄大贵靠在墙边，手里空了。
清风仙站在阵眼边缘，道袍破了三个洞，嘴角还在流血。
没人后退。
雨越下越大。
屋外的树被风吹弯。
一根枯枝砸在屋顶，发出巨响。
陈小满忽然睁开眼。
他的瞳孔消失了，整颗眼睛变成一片通红。
他抬起手，法器悬在掌心上方，缓缓旋转。
“这次。”他说，“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