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推开老屋的门,阳光直接落在脚面上。他低头看了眼门槛上的裂缝,昨天还没有这么深。巷子里有小孩在跑,笑声从墙那边传过来,挺正常。
他抬手摸了下胸口,掌堂教主令还在。不是为了确认它在不在,是习惯了。手指碰到铜片的瞬间,指尖有点发麻,像被静电打了一下。他没在意,往前走了两步。
街角的煎饼摊冒着热气,老板正给一个穿灰夹克的男人递饼。那人接过饼没说话,转身就走,手里攥着一张折得很整齐的纸。陈小满多看了一眼,发现他走路时右脚总是先落地,左脚拖着一点,像是膝盖有问题。
他走到摊前,要了个素煎饼。老板找零的时候,旁边一位老太太数了半天硬币,差三毛。老板摆摆手说算了,可等老人走远,他又把那三枚一毛钱塞进自己口袋。
陈小满没出声,接过煎饼咬了一口。芝麻糊了牙。
“以前有人会骂。”他心里想,“现在没人说了。”
他吃完饼,顺路去隔壁送药。邻居老张前天受了风寒,咳嗽一直没好。药包是他昨晚熬的,黄大贵睡着前嘟囔了一句配方,算是帮了忙。
走到门口,他看见古玩街方向有三个人站在一起。一个穿黑外套,一个戴鸭舌帽,还有一个背着相机。他们凑在一块儿看地图,笔在纸上划来划去,画了几道线。
陈小满停下脚步,假装整理袖口。他记得这三人早上就在井口附近转悠过,当时以为是游客。
他绕到另一条巷子,从侧面靠近。路过一家关着门的杂货铺时,听见里面传来低语声。声音压得很低,但能听清几个字:“……第七个点……标记好了。”
他靠墙站着,没动。几秒后,背相机的男人走出来,左右看了看,把一张纸卷成筒,塞进了当铺外墙的砖缝里。
陈小满等他走远,才慢慢过去。他没伸手掏,而是蹲下身,从地上捡了根枯枝,挑开砖缝边缘的灰土,轻轻一拨,纸卷掉了出来。
他退进旁边的小巷,展开图纸。
图上画的是阴阳巷的平面轮廓,歪歪扭扭但能看出主要街道和建筑位置。七个红圈被标了出来,其中一个正对着老井,另一个在香坛旧址,第三个在城隍庙地基的位置。
他盯着那张纸,呼吸慢了下来。
这些地方他都熟。奶奶活着的时候提过,说是“气口”,人待久了容易犯困,夜里总做怪梦。他自己也试过,在那些地方站一会儿,耳边就会响起轻微的嗡鸣,像有东西在低语。
图上的标记顺序,恰好连起来是个倒三角形。
他把图纸折好塞进怀里,转身往回走。刚拐过街角,迎面撞见那个穿灰夹克的男人。对方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平,没什么情绪。
陈小满点头示意,对方也点了下头,继续往前走。
回到老屋,白小染已经坐起来了,靠在供桌边,尾巴搭在腿上。她抬头看他,眼睛亮了一下。
“你出去这么久,饭都不做了?”
“我刚送完药。”
“撒谎。”她说,“你心跳快了两拍。”
陈小满没反驳,从怀里掏出图纸,摊在桌上。白小染凑过来,扫了一眼,眉头皱起。
“这是谁画的?”
“不知道。三个外乡人,刚才在当铺那边留下的。”
“你没抓他们?”
“我不想打草惊蛇。”他说,“这些人不像是冲着钱来的。他们知道哪些地方不该乱画。”
白小染伸手碰了碰图纸边缘,指尖微微发凉。“这个布局……有点眼熟。”
“我也觉得。”陈小满低声说,“像是以前书上写的‘阵眼连线’。”
屋里安静了几秒。
黄大贵在床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吵什么……让我再睡会儿……”话没说完又闭上了嘴,打起了呼噜。
白小染盯着图纸看了一会儿,忽然抬头:“你打算怎么办?”
“先藏起来。”他说,“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发现了。”
他起身走到供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掀开一层木板,把图纸塞进夹层。放下木板时,手指不小心蹭到了内侧一道刻痕。那是他小时候用小刀划的,写着“别忘了”。
他合上抽屉,回头看了眼窗外。
巷子里有个穿校服的女孩走过,手里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水果。她在井口前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陈小满注意到,她的影子在阳光下晃了一下,像是被人踩住了一瞬。
他没动,只是把手放回胸口,按住了令牌。
白小染走过来,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你还记得奶奶说过的话吗?”她问。
“哪一句?”
“她说,太平太久的地方,最容易长虫。”
陈小满点点头。“我知道。”
他重新坐下,看着供桌上的香炉。灰还是昨天他抹的那道指印,没动过。阳光斜照进来,把指印拉得细长。
“柳七爷没了。”他低声说,“可蛇还在蜕皮。”
白小染没接话,只把一条尾巴轻轻覆在他手腕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敲门声,两轻一重。
陈小满猛地站起身。
白小染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敲门声又响了一次。
他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送快递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裹,面无表情。
“陈小满?签收。”
他接过笔,在单子上写下名字。快递员转身就走,脚步很快。
陈小满低头看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收件地址写的是“老井旁第三户”,正是他家。
他把包裹拿进屋,放在桌上。白小染盯着它,耳朵动了动。
“别拆。”她说。
“我知道。”他把包裹推到角落,用椅子挡住。
黄大贵突然哼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谁来了?”
“送快递的。”
“快递?”他愣了一下,“这地方哪有快递上门?我们这儿连外卖都不送。”
屋里一下子静了。
陈小满盯着那个包裹,手指慢慢握紧。
椅子腿在地上划出一道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