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裂开的缝隙又扩大了一圈,湿泥不断从内壁剥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往上拱。老槐树上的铜铃还在晃,没有风,也没有人碰它。
陈小满盯着那口井,手指慢慢摸到怀里。他抽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铜片,边缘不规则,是奶奶留下的铃铛残片。这东西一直没用过,因为不知道怎么用。但现在,他感觉到了震动——和地下的脉动频率不一样,是一种断断续续的颤音,像心跳漏拍。
“它们换气的时候,会有空档。”他说。
白小染靠在墙边,九条尾巴垂着,尾尖的火光暗了几分。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不是连续往上冲。”陈小满把铜片按进掌堂教主令的凹槽里,“中间有停顿。三秒一次,就像喘气。”
黄大贵蹲在屋檐上,爪子抠着瓦片:“你是说……它们也得歇?”
“对。”陈小满握紧教主令,“那就别等它们歇完。”
他咬破手指,血滴在令牌上。金光猛地炸开,照得整条巷子一亮。三才灵物在他体内同时震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召唤。他抬起另一只手,将一枚骨哨贴到唇边。
哨声响起。
清越,穿透夜色,不像乐器,倒像是某种信号。巷子里的火光忽然齐齐跳了一下,连居民家里的煤油灯都晃了晃。
正面屏障前的邪灵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
白小染猛然站直,九尾收拢成束,随即向四周炸开。原本用于防守的三层屏障瞬间反转,化作一道金色火浪向前推出。冲在最前的十几只邪灵当场烧成黑烟,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我可不止会守!”她冷哼一声,指尖划过嘴唇,咬破后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线。九尾天狐的虚影在她身后一闪而过,长尾横扫,余波所及之处,邪灵纷纷后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震慑。
黄大贵早就不见了影子。
下一秒,地下传来接连不断的爆裂声。三处裂缝突然从内部炸开,碎石飞溅。灰仙从地底跃出,嘴里叼着鼠牙钉,精准插进裂缝核心。那些刚冒头的黑气像是被钉住,扭曲几下便消散了。
“鼠牙阵连锁引爆完成!”黄大贵的声音从隔壁屋顶传来,他甩了甩爪子,“下面那群玩意儿,肺都炸了。”
风仙卷起阳火瓶里的火焰,在巷子侧翼拉出一条火龙卷。草仙催动墙根的藤蔓,猛地缠住一只试图贴墙潜行的邪灵,直接把它拖进火堆里烧了个干净。
局势一下子变了。
邪灵不再压着打,反而开始被动后撤。它们挤在井口附近,像是被逼到了死角。
陈小满跳上巷中废弃杂货店的铁皮屋顶,高举掌堂教主令。金光照亮他的脸,也照亮了躲在窗后的一张张面孔。
“它们怕光!”他大声喊,“怕人气!更怕我们不退!”
没人动。
他又割开手掌,让血顺着令牌流下。血光与金光交织,映得整条巷子如同白昼。
“刚才那个假孩子,是装的。”他说,“但它怕火,怕得要死。你们手里有灯,有香,有锅盖铁棍——这些东西,它们都不敢碰!”
还是没人动。
直到一个老太太推开门,手里提着煤油灯。她腿有点抖,但一步步走到了巷子中央。
“我儿子死在工地。”她说,“那天要是有人敢站出来,他 maybe 能活。”
她把灯往地上一放,火光腾起。
紧接着,一个少年抄起铁棍冲出门,守在母亲家门口。杂货店老板搬出整箱香烛,一根根点燃,摆成防线。有人砸碎玻璃,取出灭火器;有人拎着热水壶站在二楼阳台。
火网重新燃起,比之前更密,更亮。
“好家伙。”黄大贵坐在屋檐上,尾巴晃了晃,“这才像个活人的地盘。”
白小染喘了口气,靠着断墙坐下。她的嘴角还在流血,但笑了:“这次,不是你一个人扛了。”
陈小满没回头,只是把骨哨收回口袋。他知道这轮反击还没完。井口的动静更大了,裂缝边缘开始渗出黑色黏液,带着腥臭味。
他低头看着掌堂教主令,金光未熄。
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撞击声,像是什么东西在井底撞门。
黄大贵耳朵动了动:“它醒了。”
白小染撑着地面站起来,九尾再次扬起。
陈小满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高台边缘。
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多,火光连成一片。有人开始喊他的名字,声音不大,但一直在响。
他举起令牌,指向井口。
“刚才只是热身。”
井口的黑液突然停止流动。
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搭在井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