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仙的身形在空中晃了晃,像一片被风吹薄的纸片。它抬起手,指尖微微发颤,却还是将最后一丝气流缠上那方石雕。
石雕从井口上方缓缓滑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黄大贵盘坐在地,喘着粗气看了眼:“轻点啊,摔坏了可没人给你重做。”
白小染靠在断墙边,尾巴尖轻轻抽了一下:“你闭嘴吧,它现在比你还虚。”
风仙没理他们,只是一寸一寸地把石雕往巷子中心移。古槐树下,泥土裂开几道细纹,像是久旱的土地终于等来了雨水。
石雕落下时,连尘都没扬起。
可就在触地的瞬间,地面忽然亮了起来。一圈圈暗金色的纹路从石底蔓延出去,像是老屋地砖下埋着的铜线突然通了电。那些纹路越扩越远,爬过井沿、穿过残墙、绕过焦木,最终连成一个完整的半圆光罩,把整条阴阳巷都罩了进去。
“哎?”黄大贵眨了眨眼,“这玩意儿还会自动安装?”
没人回答他。
光罩升起后,空气里那股常年不散的阴湿味消失了。连风都变得干净起来,吹在脸上不像以前那样带着腐叶的闷臭,反倒有点像清晨晒过的棉被。
灰仙蹲在井边,爪子贴着井壁探了探,低声说:“地脉……稳了。”
“真不漏了?”
“别说漏,现在底下要是有只耗子打洞,我都能听见。”
白小染撑着身子站起来,试着朝光罩边缘走了一步。过去她的尾巴碰到结界总会泛起涟漪,像水波一样荡开。这次却毫无阻碍,九尾直接穿了过去,再收回来时,毛尖上还沾着晨露。
她愣了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尾巴。
原本虚浮的光影已经彻底凝实,每一根毛都清晰可见,阳光照上去,泛出淡淡的金边。
“喂。”她忽然开口,“我是不是……变帅了?”
黄大贵翻了个白眼:“你一直这么自恋?”
“我是说实力。”她甩了甩尾巴,一道金色火苗“啪”地窜起,烧掉了半空中飘着的一缕黑灰——那是几天前行尸留下的残渣,之前谁碰都会中毒。
火苗一卷,黑灰就没了。
“嘿。”黄大贵摸了摸自己尾巴,忽然觉得有点痒。他低头一看,靠近尾尖的地方,几片新鳞正慢慢长出来,颜色是亮金色的,跟庙门口铜狮子的眼睛一样。
他试着用爪子蹭了蹭地面一个残留的邪印,那印记“滋”地一声冒烟,当场化成了灰。
“哟。”他咧嘴笑了,“我还挺管用。”
陈小满站在石雕前,右手还贴着阴阳永固玺。掌心那道旧伤裂开了,血顺着指缝往下滴,砸在石雕底座上,很快就干了。
他没去擦。
巷子里开始有了动静。先是井口传来“咕咚”一声,有人小心翼翼地放下水桶。接着是门轴“吱呀”响,一户人家探出头来,看见井水清亮,愣了几秒,转身喊了句:“水能用了!”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家烟囱冒出了烟。
茶香顺着风飘过来,混着米粥的甜味。有个小孩跑出来,手里端着碗,在巷子里蹦跳着喊:“妈!水不苦了!真的不苦了!”
没人再梦见那种花。
梦魇花的毒性不知什么时候散了。街角那丛枯死的藤蔓,昨天还黑得发亮,今天居然抽了嫩芽。
白小染走到陈小满身边,站了会儿,说:“他们都好了。”
他点点头。
“你不高兴?”
“我在想奶奶。”
“她要是在,肯定骂你傻站着。”
“嗯。”他嘴角动了动,“说不定还得敲我脑袋。”
黄大贵慢悠悠挪过来,尾巴一甩一甩,金鳞闪得人眼花。“我说,以后这地方归谁管?”
“归我。”陈小满说。
“哦。”黄大贵挠了挠耳朵,“那你得交保护费。”
“多少?”
“每天一碗热汤。”
“不包饭?”
“包,但你得加肉。”
灰仙从井边走回来,路过石雕时停了一下,伸出爪子轻轻按了按底座。纹路微光一闪,像是回应。
“它认主了。”他说。
“认谁?”
“认这条巷子。”他抬头看向陈小满,“也认你。”
风仙最后绕着光罩飞了一圈,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阵轻风,掠过石雕顶端,消失在晨光里。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
巷子里的人陆续出门,扫地的扫地,晾衣的晾
一件湿衣服挂在竹竿上,水珠滴落在石雕顶部,沿着“救我”那两个字的刻痕滑下,渗入石头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