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雕的头偏到四十五度角,红光像探照灯般锁死礁石。
陈小满没动,掌堂令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刃朝外。他盯着那两团火炭似的眼窝,忽然抬手,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
血刚冒出来,就被灵力催着腾空而起,化作数十根金丝,顺着海流射向十艘幽灵船底。金线入水即散,像是撒网捕鱼,悄无声息地缠上每一块锈蚀的龙骨。
“三秒。”他低声说,“够不够?”
白小染甩了甩肩头残存的狐毛,冷笑:“你问老黄。”
黄大贵已经蹲在礁石边缘,尾巴贴地,白斑闪得跟电焊机似的。“来得及!”他咬破指尖,黄光一点,在最近那艘船底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叉,“我标好了,第三艘,灵脉最弱!”
话音未落,头顶红光猛地一颤,开始扫射。
三人同时跃起。白小染抖出最后几缕狐毛,幻化成三个一模一样的人影,分别往左、右、上方窜去。红光立刻追着分身跑,烧得海水滋滋作响。
就在这空档,陈小满扎进水里,顺着金丝指引,直扑一艘幽灵船底部。水流阴冷,带着一股子陈年棺木的味道。船身斑驳,木板缝里渗出黑雾,一碰皮肤就发麻。
他屏住呼吸,贴着船底游动。忽然,脚下踩到一块凸起的铁链。低头一看,链子粗如儿臂,深深钉进海底岩层,另一端穿过船体,直通内部。
陈小满顺链而行,潜入船舱。
里面没有水,却比深海还冷。空气凝滞,木板上浮现出一张张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是临死前的扭曲表情。他认出了几个族谱上的模样,是百年前失踪的陈家长辈。
正中央,一具骸骨被黑铁锁链贯穿胸膛,钉在船底正下方。锁链表面刻满暗红符文,随着远处石雕双眼的闪烁,一明一灭,像在呼吸。
“不是祭品……”他闭眼传音,“是桩子。”
水波微动,白小染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我也找到了。每艘船底下都有一具,位置对称,围成个圈。”
“阵脚。”黄大贵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喘,“九根锁魂链,压着一个东西。我闻到了腐肉味底下藏着心跳声。”
陈小满睁开眼,盯着那具骸骨胸前的锁链根部。他伸手想碰,指尖刚触到铁链,整条链子突然一颤,符文亮起,幻象瞬间炸开——他看见一群陈家人跪在海边,被人一个个拖走,锁进船底,最后一幕是个穿黑袍的老者站在高处,手里捏着一块写满名字的布条。
他猛地抽手,胸口一阵发闷。
“别看。”他咬牙传音,“这些链子连着他们的怨气,碰了会中招。”
“那怎么断?”白小染问。
“用命咬。”黄大贵的声音沉下来,“只有黄仙的牙能破这种阴炼之物。”
片刻沉默。
“你行不行?”陈小满问。
“你说呢?”黄大贵啐了一口,“我昨儿晚上还啃不动卤猪蹄,现在让你问我行不行?”
“那就试试。”陈小满握紧掌堂令,“我和小白掩护你。一旦链子断,船会倾,阵眼就露出来了。”
“然后呢?”白小染问。
“然后我把它捅穿。”
水下静了几秒。
“你可真敢想。”黄大贵嘀咕,“那可是柳七爷的心脏,不是冬瓜。”
“我知道。”陈小满盯着锁链尽头,“所以我得靠你们。”
信号达成,三人分头行动。
陈小满回到原船,割腕再引血,金丝重新铺开,绕着十艘船底织成一张干扰网。白小染潜到黄大贵所在的船体上方,将最后几根狐毛编成细线,垂落水中,随时准备拉人。
黄大贵深吸一口气,四肢趴地,獠牙缓缓伸长。
他盯着锁魂链根部,忽然咧嘴一笑:“老祖宗们,借点阳气使使。”
话音落,他猛扑上去,一口咬住铁链。
“咔——”
一声脆响,链子应声而断。
紧接着,整片海域猛地一震。
九艘幽灵船同时倾斜,像是被人从底下抽了地基,船头高高翘起,船尾下沉。海底泥沙翻涌,露出一个巨大的凹坑。
坑中央,一颗青灰色的心脏静静悬浮。
它约莫磨盘大小,表面布满蠕动的文字,每一笔都像活蛇扭动,拼成一个完整的名字——柳七爷的真名,一字不差。
心脏规律搏动,每一次收缩,海水就随之震荡,远处石雕双眼的红光也跟着明灭一次。
“就是它!”黄大贵瘫在船边,嘴角渗血,“阵眼!”
陈小满没迟疑,从破口跃下,直冲海底。
白小染在上方织出最后一道狐毛通道,勉强撑起一条直线路径。黄大贵用尾巴卷起一块巨石,狠狠砸向心脏侧面。
石头撞上心脏,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敲鼓。
心脏跳动节奏被打乱,停了半拍。
就在这一瞬,陈小满暴起突进,掌堂教主令高举过头,全身灵力灌注刀身,狠狠刺向心脏正中心!
刀尖破皮的刹那,黑血喷涌而出,如同井喷。
数滴溅在陈小满脸上,烫得他肌肉一抽,皮肤瞬间焦黑,但马上又被体内血液修复,只留下淡淡灼痕。
他死死握住刀柄,任由黑血顺着刀身流下,滴进海底泥沙。
心脏剧烈抽搐,表面文字疯狂扭动,像是要挣脱束缚。可掌堂令插得极深,卡在核心符纹交汇处,纹丝不动。
白小染在上方低喝:“它在反抗!快拔刀!”
黄大贵喘着粗气:“别拔!一拔就合上了!”
陈小满咬牙,双手紧握令柄,额头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刀身在震动,仿佛那颗心脏还在试图跳动,试图把入侵者推出去。
远处,石雕的头缓缓转正。
双目红光骤然熄灭。
海面陷入死寂。
下一秒,海底的心脏猛地一缩,竟将掌堂令往里又吞了半寸。
陈小满的手指开始发麻。
(今日两更,祝友友们国庆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