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盘坐在院中,五点微光围成的阵法正缓缓转动。他指尖还沾着血,掌心的裂口已经结了层薄痂,像干涸的河床。阵心那圈血线微微发烫,香灰勾勒出的符纹开始泛出暗红,像是被什么从地下唤醒。
他刚把最后一句《请神诀》咽进喉咙,院墙突然“轰”地炸开一块。砖石飞溅,尘土扬起半人高,一道黑影踩着碎瓦跃入,身后跟着三个披着黑袍的人。领头那人左手五指节节发黑,指甲缝里渗着暗红,一落地就抬手往空中一划,一道血线凭空浮现,直冲阵心。
“五行融合?也敢在这破院子里玩?”那人嗓音沙哑,带着口外地方的腔调,“今天这阵,我收了。”
陈小满没动,也没答话。他只把右手按在阵心,血顺着指缝流下,渗进土里。五点光猛地一颤,随即亮了几分。草仙的残魂从东角浮出,灰仙的影子从北边飘来,两股灵力顺着阵纹游走,刚要汇入他经脉,那血线“啪”地炸开,化作无数细针扎进阵法。
剧痛从脊椎窜上来。
他闷哼一声,背脊弓起,五仙本源刚入体就被血咒搅乱。狐火在肺里烧,黄土堵住喉咙,黑水顺着骨头缝往里钻,青木的根须在筋脉里乱刺,灰气则像虫子一样往脑子里爬。眼前景象开始碎裂——他看见自己小时候蹲在巷口啃冷馒头,看见奶奶站在雷击石前转身离去,白小染在他怀里炸成一团火,黄大贵化作一撮灰被风吹散。
“不……不对。”他咬住牙,舌尖被咬破,血腥味冲进鼻腔。痛让他清醒了一瞬,他猛地记起奶奶留下的那句口诀:“五气朝元,归心为宗。”
他右手一翻,掌心拍地。
一股乱流顺着掌心炸出,地面“轰”地炸开,青石板掀飞两丈远,气浪把两个黑袍人掀翻在地。碎石砸在墙上,簌簌落下。那领头邪修冷哼一声,抬手一甩,血符在空中转了半圈,又朝阵心压来。
“你体内五仙相冲,撑不过三息。”他冷笑,“等你爆体而亡,我再取你心头血,祭我柳家血咒。”
陈小满没理他。他双目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五股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他只能把乱流往右手压,一寸寸逼向掌心。每压一寸,骨头就像被碾碎一遍。他喉咙里发出低吼,像是野兽被困在笼中。
阵法五光忽明忽暗,中央的裂纹越拉越长,黑气从缝隙里往外冒。那三个黑袍人爬起来,各自站定方位,口中念起咒语,血光从他们指尖连成一线,缠上阵法边缘,像要把整个阵往地下拖。
就在这时,他肩头一热。
白小染的尾巴尖轻轻抽了一下,一丝极细的红光从她鼻尖逸出,顺着衣角爬上他的肩。那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在他心口停了一瞬,像一层薄纱裹住心脏。
这一瞬,他脑子里的混乱淡了半分。
他猛地抬头,眉心一胀,残存的灵力全压向额头。他张嘴,吼出一个字:“镇!”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撕裂般的力道。阵法猛地一震,五光虽已黯淡,却硬生生撑住没散。黑纹在中央裂开一道,但没继续蔓延。那股要把阵法拖垮的血咒之力,也被震得晃了晃。
领头邪修皱眉,左手五指突然齐齐裂开,鲜血顺着指节流下。他盯着陈小满,眼神变了:“你没融合成功,怎么还能控住?”
陈小满没回答。他跪在地上,七窍都渗出血丝,手指抽搐着,几乎握不住拳头。但他还坐着,没倒。阵法也没彻底崩。
“再来。”邪修头目冷声说。
三个黑袍人再次抬手,血光重新凝聚。这一次,血符在空中画出个倒五角星,正对阵心。陈小满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比刚才强了不止一倍。他体内五仙本源还在乱撞,刚才那一声“镇”耗尽了他最后的清明。现在,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可他还是没闭眼。
他盯着那血符,盯着那三个黑袍人,盯着领头那人左手指节上不断渗血的符文。他忽然笑了,嘴角扯出血痕。
“你们……知道融合阵最怕什么吗?”他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铁皮。
邪修头目冷笑:“怕我?”
“怕……不对的人。”他抬起手,指尖一滴血缓缓渗出,悬在半空。
那血不是鲜红,而是泛着一丝暗金,像是混了某种不属于人间的东西。
血珠落下,砸在阵心裂纹边缘。
一瞬间,五点光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那黑纹竟微微缩了半寸,血咒连成的线“啪”地断了一根。
邪修头目脸色变了:“你血……有问题。”
陈小满没说话。他只是把另一只手抬起来,按在胸口。那里,白小染留下的那丝狐火还在跳动,微弱,但没灭。
他忽然想起奶奶信笺上那句话:“阴煞孤星,非灾厄,乃封印之钥。”
原来不是命不好。
是钥匙生锈了,得用血,一点点磨亮。
他抬起眼,盯着邪修头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们……不该来。”
话音未落,他右手猛然拍地。
这一次,没有炸开青石,没有掀飞敌人。阵法只是轻轻一震,五点光同时闪了一下,像灯芯最后的跳跃。
那滴混着暗金的血,缓缓渗进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