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染的狐火锁链停在半空，血从她嘴角滑下，在下巴聚成一滴，砸在陈小满手背上，温的。
他伸手去扶，她整个人往下滑，膝盖先着地，又硬撑着抬头，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可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快走。
可他哪也不去。
地底传来一声轻笑，像指甲刮过石板。柳七爷的蛇尾缓缓抬起，黑气顺着地面蔓延，缠上黄大贵的手腕。他原本趴着的身子猛地一挺，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眼白翻上来，嘴唇发紫。
“小满……”他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井里捞出来的，“快……毁我灵根……不然……我会杀你。”
陈小满心头一震。他明白了——柳七爷用“扣仙术”把黄大贵变成了枢纽，只要他还在，其他仙家迟早会被逐一控制。
他刚要说话，黄大贵突然咧嘴笑了。那笑不像平时那样憨，反倒透着点豁出去的劲儿。
“小满啊……”他嗓音低了下去，眼神却清亮，“我当年答应你奶奶……护你三十年……还差五年……”
话没说完，他双掌猛地拍地。
五枚铜钱从他怀里飞出，绕着他转了一圈，咔地钉进地面，正好围成一个圆。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铜钱上，火光一闪，整圈骤然炸开。
黑气像被烫到的蛇，猛地缩回地缝。黄大贵的身体剧烈一颤，皮肤下的黑线寸寸崩裂，可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嘴角、耳朵、鼻孔全开始渗血。
“走……”他喘着气，冲陈小满摆了摆手，“别回头。”
下一秒，他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软软倒下。皮毛退化，身形缩小，最后只剩一只巴掌大的黄鼠，蜷在地上，一动不动。
陈小满扑过去，一把将它抱进怀里。皮毛冰凉，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手指抖着，摸了摸那对小耳朵，又摸了摸它缩成一团的爪子。
耳边忽然响起奶奶笔记里的一句话：“请神非召奴，乃以心换心。”
他一直不懂。现在懂了。
他慢慢抬起头，眼睛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他咬破手掌，血顺着指缝滴下，落在五仙牌位上。
“主仆契，我在，你们都在。”他声音哑得不像话，“我陈小满今日——请神诀，全开！”
牌位嗡地一震，地面跟着颤。白小染猛然睁眼，金火在她瞳孔里燃起。她撑着地面站起来，十尾虚影在身后展开，火焰缠上陈小满双臂。
灰仙从地底钻出，一缕灰烟凝成老者轮廓，站在陈小满左侧。草仙的残魂借铜钱共鸣，浮现在右肩，像一缕青雾。柳仙更淡，几乎看不清，只在头顶盘旋一圈，便融入陈小满头顶的光晕。
五仙之力汇聚，陈小满手中的断鼓槌突然发烫，裂纹中透出金光。他举起鼓槌，指向柳七爷。
“你锁我奶奶百年，杀我仙家，毁我堂口。”他一步步往前走，每踏一步，地面就裂开一道缝，“今天，我请你尝尝——被请下来的滋味。”
柳七爷终于变了脸色。他蛇身暴涨，黑气翻涌，熔金眼瞳瞪得滚圆，张口喷出一道腥风，直扑陈小满面门。
可陈小满没躲。
白小染的狐火在前开路，灰仙从地下突袭，缠住他蛇尾。草仙与柳仙残魂在空中交织，形成一道符网，罩住柳七爷头顶。陈小满高举鼓槌，五仙之力顺着双臂涌入，掌心发烫，血管像要炸开。
“五仙——共斩！”
金色巨掌凭空凝现，五指如山，掌心刻着五枚铜钱纹路，轰然拍下！
柳七爷怒吼，蛇尾横扫，黑气化刃迎击。可那掌力太重，硬生生压得他跪进地里。巨掌砸中他眉心，熔金眼瞳猛地一缩，黑气如沸水般炸开。
“你——！！”
惨叫撕裂石室，蛇身一节轰然断裂，黑血喷溅。柳七爷整个被轰进地缝，裂缝瞬间合拢，只留下一缕黑烟缓缓消散。
石室安静了。
陈小满双臂焦黑，鼓槌脱手，整个人跪倒在地。他喘着粗气，低头看着怀里的黄鼠，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小鼻子。
“五年……我给你记着。”
白小染踉跄着走过来，单膝跪地，伸手探了探黄大贵的鼻息，又摸了摸它的胸口。她抬头，冲陈小满点了下头。
“还活着。”
陈小满闭了闭眼，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白小染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可腿一软，又跌坐回去。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血，也不管，只低声道：“他不会就这么完的。”
“我知道。”陈小满抬头，盯着那道合拢的地缝，“但他得知道一件事。”
“什么？”
“我奶奶没输。”他声音很轻，“我也不会。”
白小染看着他，忽然笑了下，笑得有点累。
“你倒是比你奶奶倔。”
“她要是听见，准骂我。”陈小满低头，把黄大贵往怀里拢了拢，“她说过，仙家不是工具，是家人。今天我才明白。”
白小染没接话，只伸手按在他焦黑的手臂上。狐火微弱地亮了一下，顺着皮肤蔓延，烧掉一层死皮，底下露出粉嫩的新肉。
“别逞强。”她说，“你撑不了多久。”
“我知道。”他咧了下嘴，“但得撑到他们醒来。”
话音刚落，地缝边缘忽然渗出一滴黑血，缓缓滑落，滴在五仙铜钱上。
铜钱轻轻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