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大业十三年，冬。
汾水畔，北风如刀，卷着细碎的雪沫子，刮在人脸上，生疼。
原野枯黄，几棵老树歪斜着，枝桠像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一条冻得半硬的土路蜿蜒穿过荒田，路旁散落着几处低矮破败的土坯房，这便是李家坳，一个地图上都寻不见名字的小村落。
如今，连这最后一点人烟气，也要散了。
村口的老槐树下，稀稀拉拉聚着几十号人，大多是老弱妇孺，一个个面黄肌瘦，裹着破烂不堪的棉絮或塞满干草的夹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人群中弥漫着一种绝望的麻木，偶尔响起的几声压抑啜泣，也很快被风声吞没。
李无垢蹲在人群边缘，使劲裹了裹身上那件四处漏风的旧麻衣，冰冷的触感让他牙关都有些打颤。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骨节分明、却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分纤细的手，心里头一阵发苦。
穿越过来小半个月了，从最初的惊恐茫然，到现在的认命挣扎，他总算勉强接受了现实。不再是那个二十一世纪为房贷车贷奔波的社畜，而是成了这隋末乱世中，一个随时可能饿死、冻死，或者被不知道哪路兵马随手砍死的流民，李无垢。
名字倒是比前世那个“李伟”好听些，可顶什么用？
这世道，人命贱如草芥。皇帝杨广躲在江都醉生梦死，天下早已烽烟四起，李密据瓦岗，窦建德占河北，王世充盘踞洛阳，还有突厥人在北边虎视眈眈……处处兵祸，处处饥荒。李家坳原本还算能勉强糊口，可前些日子过境的一股乱兵，抢走了最后一点存粮，还掳走了几个年轻妇人。村里能跑的青壮，早就投军或者逃荒去了，剩下的，只能等死，或者像现在这样，听天由命地集结起来，准备往南边传闻中稍安稳些的山区迁徙。
迁徙？李无垢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就凭这群走几步路都喘的老弱，能走到哪里？路上吃什么？碰上乱兵或者土匪怎么办？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里藏着小半块硬得能硌掉牙的麸皮饼，是他省了两天才存下的“干粮”。胃里空得火烧火燎，但他不敢现在就吃。
“无垢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李无垢转头，是邻居张婶家的小女儿，丫丫，八九岁年纪，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小脸冻得发青，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李无垢心里一软，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那半块饼，小心翼翼地掰下指头大小的一块，塞到丫丫手里：“快吃了，别让人看见。”
丫丫眼睛一亮，接过饼子飞快地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含糊不清地道谢。
李无垢看着丫丫贪婪吞咽的样子，心里更苦了。他自己也饿，前胸贴后背，但看着这孩子，实在狠不下心。这世道，能活一天算一天吧。
“都听好了！”村里仅存的一个有点威望的老者，被人搀扶着站到一块石头上，声音嘶哑却努力提高，“待在村里，就是个死！往南走，翻过那座山，听说那边有活路！咱们……咱们一起走，相互有个照应！”
人群微微骚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沉寂下去。希望渺茫，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突然从土路尽头传来！
“马蹄声！是骑兵！”有人惊恐地尖叫起来。
刚刚凝聚起的一点微弱秩序瞬间崩溃，人群炸开了锅，哭喊声、惊叫声响成一片。人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本能地想要往村子里跑，往田埂下躲。
李无垢头皮一炸，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站起身，手搭凉棚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尘土扬起，一队大约二三十骑的人马正朝着村子疾驰而来。那些骑兵穿着杂色的皮袄，手里挥舞着明晃晃的横刀，嘴里发出呜呜的怪叫声，根本不像是官军，更像是流窜的匪兵！
“快跑！往林子里跑！”李无垢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丫丫，冲着惊慌失措的人群大吼。
可是，已经晚了。
骑兵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冲到了村口。马蹄践踏起混着雪水的泥泞，当先一名满脸横肉的骑士，看着混乱奔逃的人群，眼中露出残忍嗜血的光芒，狂笑着挥刀一劈！
“噗嗤！”
一个跑得慢的老者应声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枯黄的草地。
“杀！一个不留！粮食、女人，全都抢走！”匪首厉声高呼。
屠杀开始了。
骑兵们散开，如同虎入羊群，刀光闪烁间，惨叫连连。这些乱兵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手法熟练而狠辣，根本不管面前是老人还是孩子。
李无垢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死死咬着牙，拉着丫丫，凭借这半个月对地形的熟悉，拼命往村后那片枯树林跑。那里或许能藏身！
冷箭嗖嗖地从耳边飞过。他听到张婶凄厉的哭喊，随即戛然而止。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跑，肺部火辣辣地疼，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着气管。
丫丫吓得小脸煞白，几乎是被他拖着走。
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个乱兵，狞笑着挡在面前，手中的横刀滴着血。“小崽子，往哪儿跑？”
森寒的刀锋迎面劈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李无垢。他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将丫丫往旁边一推，自己则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去格挡——这无疑是螳臂当车！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他手臂的刹那，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宿主遭遇致命威胁，符合激活条件……武神系统激活中……】
【激活成功！新手礼包发放：基础属性点x10，武学《基础锻体诀》x1。】
【当前任务：首杀！击杀一名敌人。奖励：经验值100点，属性点x1。】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李无垢根本来不及思考这“系统”是什么鬼，他只看到眼前凭空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淡蓝色界面，上面飞快地闪过几行字。而那名乱兵的动作，在他眼中似乎也变慢了一丝。
生死关头，任何一根稻草都要抓住！
“加点！全部加力量！！”李无垢在心中疯狂呐喊。
意念一动，界面上代表力量的那个属性后面的数字，猛地从“5”跳到了“15”！
一股灼热的气流凭空在他体内炸开，瞬间涌向四肢百骸！原本虚弱无力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惊人的能量，肌肉微微鼓胀，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咦？”对面的乱兵轻咦一声，似乎察觉到眼前这个刚才还弱不禁风的流民，气势陡然一变。
但刀已劈出，无法收回。
李无垢双眼赤红，肾上腺素与突然获得的力量混合在一起，让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他不再格挡，而是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刀锋，同时用尽全身力气，一拳砸向乱兵的胸口！
这一拳，快！狠！准！
完全超出了乱兵的预料，也超出了李无垢自己认知的极限！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乱兵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而变成惊愕和痛苦。他感觉像是被一头发狂的牯牛正面撞上，胸骨发出清晰的碎裂声，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一丈多远，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击杀乱兵一名，经验值+10。】
【完成首杀任务，获得奖励：经验值100点，属性点x1。】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李无垢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拳头上一片血肉模糊，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恍若未觉，只是死死盯着地上那具尸体，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我……杀人了？
还有，这力量……是真的？
短暂的震惊和不适之后，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混合着对这股陌生力量的掌控感，涌上心头。
乱世之中，什么都是虚的，唯有力量，才是活下去的根本！
这个武神系统……
他的眼神，逐渐从最初的惶恐茫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黑暗中觅食的饿狼。
然而，村中的屠杀还在继续，惨叫声不断传来。更多的乱兵注意到了这边同伴的死亡，开始朝他围拢过来。
“丫丫，躲到树后面去！千万别出来！”李无垢低喝一声，将吓傻的小女孩推到一棵大树后。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名死去乱兵掉落的横刀。刀柄冰冷，沾满血污，握在手中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目光扫过系统界面。
【宿主：李无垢】
【境界：未入流】
【经验值：110\/100（可升级）】
【属性点：1】
【力量：15】（普通人平均为5-10）
【敏捷：6】
【体质：7】
【精神：9】
【武学：基础锻体诀（未修炼）】
【功能：属性加点、武学修炼、任务系统、背包（未开启）……】
“升级！”李无垢毫不犹豫。
界面微微一闪，经验值扣除100点，变为10\/200。一股比刚才微弱但依旧清晰的热流涌遍全身，似乎力量又增强了一丝，连手臂上的伤痛都减轻了些许。同时，那1点属性点也变成了2点。
“2点属性，全部加敏捷！”
乱战之中，光有力量不够，更需要速度和反应！
敏捷属性从6提升到8。
身体似乎变得更加轻盈，周围的一切感知也清晰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杂念，握紧横刀，看向那些呈扇形围过来的五六名乱兵。他们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显然没把这个刚刚侥幸杀了他们一个同伴的流民放在眼里。
“杀了他！”
“剁碎了喂狗！”
乱兵们叫嚣着冲了上来。
李无垢眼神一厉，不退反进，主动迎了上去！
有了力量和敏捷的加持，加上前世在网络上零星看过的格斗技巧和这半个月逃亡磨练出的狠劲，他手中的横刀不再是烧火棍。
侧身躲过劈砍，反手一刀撩向对方肋下！虽然招式粗糙，但速度快，力量足！
“刺啦！”
刀锋划破皮袄，带出一溜血光。
【经验值+8】
另一名乱兵从侧面偷袭，刀尖直刺后心。李无垢凭借提升的敏捷，险险扭身，刀锋擦着腰际而过，留下一条血痕。他顺势一个肘击，狠狠撞在对方鼻梁上！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经验值+10】
战斗本能在这生死搏杀中飞速提升。他不再硬拼，而是利用速度优势，在几名乱兵中间穿梭，每一次出手都力求致命或致残。鲜血不断飞溅，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惨叫声此起彼伏。
当他用一记略显笨拙却势大力沉的劈砍，将最后一名乱兵的脑袋几乎劈成两半时，周围暂时安静了下来。
他拄着刀，单膝跪地，浑身浴血，伤口火辣辣地疼，体力也消耗巨大。但系统提示音却接连不断地在脑海中响起：
【经验值+12】
【经验值+9】
……
【等级提升至3级！获得属性点x2！】
【当前经验值：47\/300】
短短时间内，连杀六名乱兵！从手无缚鸡之力，到如今手刃数敌！
李无垢抬起头，看向村子里其他地方。还有零星的抵抗和惨叫，但大部分村民已经倒在血泊中。剩下的乱兵，大约还有十几骑，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这边，显然被他刚才悍勇的表现震慑住了。
匪首，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眯着眼睛，策马缓缓上前，手中长矛指向李无垢：“好小子！有点邪门！报上名来，爷爷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李无垢缓缓站起身，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污，露出口白牙，在血色映衬下，笑容显得有些狰狞。
“死人，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将刚获得的2点属性，再次全部加在敏捷上！
敏捷达到10点！身轻如燕！
“杀！”
一声暴喝，他主动冲向那名匪首！
匪首大怒，催动战马，长矛如毒龙出洞，直刺而来！马匹冲刺带来的冲击力，远非步战可比！
李无垢瞳孔微缩，却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地向侧前方扑倒翻滚，避开矛尖，同时手中横刀奋力向上撩起！
“唏律律！”
战马惨嘶一声，一条前腿被齐膝斩断！庞大的马身轰然倾倒！
匪首猝不及防，被狠狠摔下马来。
李无垢如同猎豹般扑上，根本不给对方起身的机会，刀光一闪！
【经验值+50！】
【击杀乱兵头目，获得额外奖励：属性点x1！】
匪首捂着喷血的喉咙，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年轻的流民，最终气绝身亡。
首领一死，剩下的乱兵彻底胆寒，发一声喊，竟不敢再战，纷纷调转马头，狼狈逃窜。
李无垢没有去追，他拄着刀，剧烈喘息着，看着满地的尸体和狼藉的村庄，心中百感交集。
活着……他活下来了。
而且，拥有了在这个乱世挣扎求存，甚至……攀登巅峰的资本！
武神系统……
他的目光，投向了南方。那是刚才村民们打算迁徙的方向，也是……历史轨迹中，李世民即将崭露头角的方向。
或许，该去投军？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遏制不住。
他走到丫丫藏身的大树后，小女孩已经吓得昏了过去。他叹了口气，将丫丫背在背上，又搜刮了一下那些乱兵尸体，找到些干粮和几串铜钱。
然后，他迈开脚步，踏着血与雪泥混合的道路，一步步，离开了这个短暂栖身，却最终沦为修罗场的小村庄。
身后，是浓烟与死寂。
前方，是未知的乱世，和一条由杀伐铺就的武道之路。
【新任务触发：抉择。选择一方势力投效（李世民\/李建成\/王世充\/窦建德\/自立）。根据选择与后续表现获得奖励。】
系统的提示，适时响起。
李无垢脚步顿了顿，没有立刻做出选择，只是将目光投向南方天际，那里，云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一缕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