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7日下午6点。
两人抵达湖北罗田境内的木子店,歇息一晚后,次日一早继续出发。
从这里到武汉又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继续南下,经罗田至黄岗,南渡长江至武昌,行程约220公里。
另一条路是西去麻城,经黄陂至汉口,渡江到武昌,行程约180公里。
两条路的路程差不多远,相对来说,走罗田、黄岗的路更好走了一些,中间大半路程可以坐船。
但张延依然选择走西线去麻城。
因为后续的武汉会战,他和桂军大概率要在那一带与倭寇作战,提前熟悉一下路线也是应有之意。
何况,回程的时候可以走东线,不耽误他熟悉那一带地形。
一夜无话。
元月8日早上7点,两人吃过早餐后启程出发去麻城,行程大约50多公里。
这一带正好处于大别山地质断层的边缘,山势愈发险峻,山路崎岖难行。
沿途经过后世着名的龟峰山景区,这里风光奇秀,景色宜人。
若不是因为战争,张延倒是愿意邀上三五好友,携七八个美女同行,玩上个十天半月。
然而这一切,却因为该死的小鬼子,而注定无法如愿。
下午3点抵达麻城县城,这个时间早不早,晚不晚。
不过接下来到汉口便是一条平坦大路,所以张延也不着急,便问夏平安:
“平安,从这里到你老家不远了吧,想不想回去看看?”
夏平安闻言眼睛一亮:“可以吗?”
张延笑眯眯道:“当然可以!咱们当兵打仗为的是保家卫国,如果连家都回不了,又如何指望你卫好国?”
他这句话放在后世那可是大逆不道,因为它们讲的就是“舍小家为大家”,不过张延对此嗤之以鼻。
“这样,我放你3天假!你回去好好看望一下你的父母家人,同时也帮我看望一下夏排长的家人!”
张延说着取出1200块银元,递给夏平安,道:“200是给你父母的,另外800是我和你婉茹姐私下补偿夏排长家人的,明白吗?”
“旅座!”夏平安红着眼眶,嘴唇哆嗦着本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化作一个郑重的军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虽然800银元不算很多,但在这个年代,足够一个普通的5口之家过上十来年富足的生活了。
不是张延不想多给,毕竟救命之恩,再多给10倍也是无以报偿的。
只是对于一个普通之家来说,骤然给它一大笔财富,那就不是报恩,而是报仇了。
张延本想一起去看看夏中鸣的父母,但他时间有限,只能等以后了。
这时代的银元每个重27克,1千个就是54斤,背在背上显得沉甸甸的。
不过凭夏平安现在的本事,再给他多两倍,一样能轻松就带走。
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不给法币呢?法币轻便易携带,可以给更多。
话虽如此,但法币的贬值速度太快,要不了几年就跟废纸差不多了。
张延可不想,自己明明是报恩,最后的效果却跟诈骗一样!
既然是回家省亲,带着步枪就太过招摇了些,所以夏平安就交回ZY37步枪,只携一支随身的m1935手枪。
不过张延把那支缴获的狗牌撸子给了他,作为备用的防身武器,又为他备足了弹药,交待了一番后互相分别。
夏平安的老家在黄安县北部,靠近河南新县,所以便策马向北而去。
张延现在变成了孤身一人,看着时间不早不晚,干脆继续赶路吧!
于是一路向武汉赶去。
...
出了大别山区,脚下的官道宽阔平坦,张延的心情轻松不少,而马儿似乎也受到感染,四蹄扬得轻快无比。
3个小时后,下午6点抵达黄陂县城东郊的滠水河东岸下石渡口,结果等了一个小时没有渡船过来。
这时天色已然全黑,河对岸的黄陂县城万家灯火,东岸这边却只有家行脚店,亮着昏暗的油灯令人望而却步。
张延去打听了一下,单间房是没有了,大通铺倒是还有几个空位,两毛钱一晚,若不嫌弃倒是可以住下来。
当然,若是舍得多花几个钱,也可以到附近的“野店”去,那里不仅有单间茅草房,还提供五大三粗的村妇陪夜。
张延谢绝了行脚店老板的“好意”,骑上马沿河堤继续南下,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下游40里的滠口渡口。
花了5块钱的船费过河,一个小时来到汉口粤汉码头附近。
此时已经是晚上10点了,要过长江去武昌,得等到明天早上6点以后。
于是他只好牵着马回到汉口市区,先找个客栈住下来,路过一家馄饨店,便把马拴在门口,进店去吃一晚。
武汉自古即为九省通衢之地,南来北往的人们基本都从这里中转。
虽然已是晚上10点多,但街道上依旧行人如织,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形成了一种战时的畸形繁荣。
自8月13日淞沪会战打响以来,上海、苏南、南京等地迁来武汉的工厂、学校和政府机关纷纷迁来武汉。
据相关史料记载,截至1937年年底,武汉城区人口原有124.2万,但到了1938年初,数字暴增至150余万。
这个数字,并没有把那些随迁工厂的工人和家属算在内,而那些在武汉短暂停留过境的也不算。
实际上,到1938年4月难民潮高峰期时,武汉三镇的人口总数超过了200万。
这就给城里的粮食、住房、卫生、治安等方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于是三教九流各显神通,鱼龙混杂、沉渣泛起,各种坑蒙拐骗偷抢甚至杀人,贩卖人口倒卖物资层出不穷。
在南京、苏州的一个中产之家,到了重庆基本上就成了赤贫如洗,而原本的底层百姓,大概率会死在半路上。
即使侥幸活着到了重庆,如果没有官方的关系又没有一技之长,那么卖儿鬻女的下场几乎铁板钉钉。
但迁至武汉的国民政府对此无能为力,最后也就眼不见为净,而普通人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下,则生不如死。
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死也不愿离开家乡的原因。
因为你离开熟悉的家乡逃难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若非家资雄厚或能力出众,最后往往也不过是落得个客死异乡无人问津的下场。
相关资料显示,抗战初期(1937年8月-1939年底),全国西迁人口总规模保守估计约5千万至6千万。
而在迁徙途中,因为饥饿、疾病、战乱和被抢劫等各种原因而死亡的人数,保守估计在200万至300万之间。
虽然,其中一部分单位继续西迁宜昌、重庆和四川,另一部分则南迁长沙、衡阳、桂林等地。
但即便如此,大部分工厂和机关单位依然滞留武汉,一方面是运输能力实在有限,另一方面则是抱着侥幸心理。
万一西方列强真的调停了呢?那不就可以不用继续西迁了吗?
毕竟,东部地区交通便利人口稠密经济发达,而西部山高路远经济落后,若非不得已谁也不想迁去。
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却往往是残酷的。
先是一场淞沪溃败举国皆惊,然后是南京被围,虽然坚持了一个月取得了巨大的战绩,但最终还是陷落了。
现在,倭寇南北夹击徐州,欲打通津浦路然后会攻武汉,武汉城里人心惶惶,各种黑恶势力则如鱼得水。
张延在街上路边摊吃了碗馄饨的功夫,他的马就被人给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