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贝先生听出了张延的话中,有下逐客令的意思,于是也没多犹豫,便带着其他人下楼去了。
但他们刚走出门口,差点就被外面走廊上那层层叠叠的尸体给吓了回来。
恰在这时,魏特琳女士带着一众被解救出来的助手和学生来到一楼,双方一见面,顿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佐乡洋子向张延鞠了一躬,正要跟着一起下楼去,但却被张延叫住了,“洋子医生,请留步!”
“哈伊!”洋子转身鞠躬道:“张延君,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张延递过去小半卷止血绷带,道:“麻烦你帮荻洲将军包扎一下!”
“哈伊!”洋子双手接过绷带,很快帮荻洲立兵做了止血包扎,然后躬身退了出去,顺带把门也带上了。
“呸呸呸!”张延吐掉早已熄灭了的烟屁股,以及残留在口中的烟丝,道:
“荻洲将军!现在这里就你我二人,我们也别拐弯抹角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荻洲立兵眉头紧皱道:“恕我愚钝,不知张将军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张延微笑道:“做个交易如何?”
荻洲立兵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什么交易?”
张延道:“我放你回去,你说服朝香宫鸠彦承认南京国际中立区!”
“纳尼?就这个?”荻洲立兵诧异地问。
“就这个!”张延笑道:“怎么样,我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荻洲苦着脸,道:“的确不过分,但我如今全军覆没,就算回去也是自身难保,他是不会听我的!”
“那你就告诉他,上面给我的任务是在南京守一个月,如果他同意,一个月后我自然会让出南京。
如果他不同意,那就准备把30万华中方面军全部埋在南京吧!”
“嘭!”“狂妄!嘶!”
荻洲立兵气得一拍桌子,不料他手腕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就又裂开了,顿时疼得它倒吸一口凉气。
张延却不以为意,笑问:“我狂妄吗?两个月前,我手下总共不过6千人,便打得你的老上司柳川平猪差点上不了岸!为此他还专门给我取了个‘金山卫屠夫’的雅号!”
“6天前,我刚接手南京的时候总共不到3万人,你们是27万,对吧?”
荻洲立兵沉默不语。
张延则继续道:“但你们现在还有还有多少兵力?20万?不对!
今天第16师团已经完蛋了,从城里逃出去的绝对不超过3千,加城外的后勤辎重部队,撑死了也就1万左右!
可以撤销番号了咯!”
荻洲立兵听到“撤销番号”这个句话,脑袋仿若挨了重重一闷棍。
因为它的第13师团也差不多,主力步兵联队已经不足5千了,就算加上后勤辅助部队,大约也就1万出头,再打下去肯定也要被撤销番号了。
而张延则继续道:“第3师团跟你的情况差不多,第9、11师团好一点,它们加起来大概还有4.5万左右吧。”
“第6、18师团加起来不到3万,第第4师团跑得快,现在大约还有两万。”
“第114师团在吴兴被打残后,大约还有1.5万,所以一直在外围避战。”
“第101师团在博望几乎被我军全歼,据说逃出去的不到7千。”
“也就是说,就算加上你们城外的5万直属部队,你们华中方面军最多还剩18万了,但你猜我还有多少兵?”
荻洲立兵下意识地问:“多少?”
张延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万!只多不少!”
荻洲立兵大叫道:“这不可能!”
听张延这么一算,这6天它们总共损失了近9万兵力,但城里的华夏守军竟然才损失1万不到。
这怎么可能!
虽然它知道,张延说得算得大差不差,甚至比它们自己统计得还要准确!
但也正因为如此,它才这么难以能接受!因为这个“金山卫屠夫”,竟然把它们的兵力变化算得如此清楚!
难怪它们会在南京处处受挫,一败再败!这真是太可怕了!
荻洲立兵深吸一口气,嘶哑地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张延轻笑道:“不过是提醒你认清现实,别再自欺欺人而已!”
说着他话锋一转:“此前你挟持这里的两万华夏妇孺逼我前来谈判,打的应该是诱杀或者诱俘我的主意吧?”
荻洲立兵颓然道:“没错,只是我太小看了你,才导致有此一败!”
张延反驳道:“不!你不是太小看了我,而是太高看了你自己!”
“你以为手里握着两万妇孺人质就稳操胜券了,因为我来是死路一条,不来就声名扫地,来或不来都输定了!”
荻洲立兵懊悔道:“此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我没想到你不仅来了,还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
华夏有你这样的人物,我军败得不冤!但我不明白的是,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张延耸了耸肩,不答反问:“荻洲将军,你觉得这场战争你们能赢吗?请用军人的诚实回答我!”
荻洲立兵咬了咬牙,道:“事实上,一开始大本营那帮参谋们就悲观地认为,全面(侵华)战争根本赢不了。
但战争的进程(国军淞沪溃败)却改变了所有人(军队高层)的看法,大家都认为南京可以一战而下。
这样的话,中国就名存实亡,蒋的国府也将在接连的失败中彻底丧失抵抗意志,(中国的)军阀们也会再次回到分裂割据和混战的局面。
而到那时,帝国就可以分化瓦解、各个击破!”
“呵!”张延嗤笑道:“想法很美好,可惜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
荻洲立兵道:“是啊!谁也没想到会在华夏战场上遇到你这样的人物!”
张延冷笑道:“就算没有我,你们同样会一败涂地!
纵观古今,我泱泱华夏5千年文明从未断绝,历史上任何一个想要灭亡我华夏的外族,最终的下场只有两个——要么被灭亡,要么被同化!”
“匈奴人、突厥人、蒙古人,女真人、契丹人,曾经它们个个都兵强马壮,但现在它们大多已经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中,而我华夏民族却屹立至今!”
荻洲立兵再次沉默了,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据我所知,你应该并没有上过军校吧?请问你的老师是谁?”
张延道:“我的老师是历史!”
“历史?”
荻洲立兵难以理解地问:“我承认你们华夏有源远流长的历史,在古代也有很多惊才绝艳的军事家,但时代已经变了,古代的战法拿到现代来,并不一定适用!”
张延摇摇头,道:“荻洲将军,你的理解太狭隘了!我说的历史,可不仅仅只是军事方面!”
荻洲立兵更疑惑了:“不是军事,那是什么?”
“教训!”张延道:“历史就是教训!只可惜你们倭国人记吃不记打,从不吸取教训!”
荻洲立兵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但却不敢发作。
张延则道:“你说我没上过军校,这确是事实,但有没有上过军校和能不能打胜仗,有必然的联系吗?”
荻洲立兵问:“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张延道:“霍去病没有上过军校,甚至连兵法都不读,但他却能饮马瀚海封狼居胥,打得匈奴望风而逃!”
“汉尼拔没有上过军校,但他带领的军队差点打得罗马亡国!”
“铁木真没有上过军校,但他的蒙古铁骑横扫欧亚!”
“华盛顿也没上过军校,但他统领北美民兵却打败了日不落帝国,建立了美利坚!”
荻洲立兵再次沉默了好一会,才突然抬起头来,道:
“你们华夏有句古话,叫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张延君为我解惑,非常感激!”
“但我现在自身难保,你要我做的事,我恐怕难以胜任!”
张延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你今天做了我的俘虏,回去后就算不被要求切腹,恐怕军事生涯也完了!但我有一计可让你东山再起!”
荻洲立兵霍然起身,问:“什么计?”
张延轻声道:“北进南下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