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洞穴中的气氛,因埃尔文那句“舞台中央”的警告而骤然凝固。逃脱“清道夫”追杀的短暂庆幸,被一种更深沉、更无处不在的危机感所取代。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深处凝视着他们。
纪年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疲惫地揉着刺痛的太阳穴。埃尔文的话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头。修改“初始蓝图”是绝境下的急智,但也无疑是一步险棋,将自身彻底暴露在更庞大的势力视野下。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闭目调息的冷月,她侧脸的线条在洞穴微光下如同冰雕,隔绝了所有情绪, 但纪年能感觉到她灵子场中那一丝竭力压抑的紊乱。林薇薇坐在他身边,指尖白光微弱地闪烁,依旧在为他稳定伤势,眼神中的依赖和担忧清晰可见。
左拥右抱? 纪年在内心自嘲地笑了笑。一个是看似触手可及却隔着一座冰山的现任(或许算?)搭档,一个是温柔体贴却可能带来更多麻烦的女友闺蜜。这局面,可比面对“屠夫”复杂多了。
就在这时,他怀中那个经过阿塔特殊加密的、仅用于极少数紧急联络的私人通讯器,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特定频率的震动。
这个频率…是…
纪年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这个震动模式,他太熟悉了,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艾琳娜·罗斯,他的前女友,那位才华横溢、特立独行的神经美学设计师。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联系他?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找过他了。
纪年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迅速起身,走到洞穴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没有全息投影,只有音频传入耳中。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急切的熟悉女声响起,如同陈年红酒,醇厚而醉人:
“哟,瞧瞧这是谁?我们的大情圣纪年先生,终于舍得从哪个温柔乡里爬出来,接一下前女友的求救信号了?”
是艾琳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直白且带着刺儿。
纪年嘴角抽搐了一下,压低声音:“艾琳娜?你怎么…”
“我怎么找到你这个加密线路的?”艾琳娜打断他,轻笑一声,“别忘了,亲爱的,你身上那点小玩意儿,当年还是我帮你调试的基底协议。我想找你,总有办法。”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长话短说,我没空跟你叙旧。我遇到麻烦了,大麻烦。可能…和你在查的事情有关。”
纪年心中一凛:“说清楚。”
“我的‘彼岸’诊所,三天前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突袭了。不是抢劫,是冲着我的核心研究数据来的——关于‘情感增强’与‘记忆修复’的底层编码。他们手段专业,像是经过严格训练,但风格…很诡异,带着一种宗教式的狂热感。”艾琳娜语速加快,“我侥幸逃脱,但损失惨重。我在清理废墟时,恢复了一段被删除的监控碎片,发现袭击者手臂上有一个模糊的纹身——一个被简化了的、如同齿轮与神经束缠绕的图案。”
齿轮与神经束?!纪年心头巨震!这和神经织网联盟的徽记有相似之处,但更简化、更…扭曲?
“这还不是最糟的。”艾琳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我尝试用残留的灵子痕迹反向追踪,差点被一股极其阴冷、试图吞噬我意识的灵子流反噬!那感觉…不像人类,更像是一个…冰冷的、庞大的意识聚合体在背后窥视!纪年,我怀疑袭击我的,不是普通的势力,可能和那个该死的‘归一教’或者更古老的东西有关!”
她的情报与纪年最近的遭遇惊人地吻合!归一教、神经织网、冰冷的意识聚合体……
“你现在在哪?安全吗?”纪年急问。
“暂时安全,在一个…老朋友提供的安全屋里。”艾琳娜含糊其辞,“但我需要帮助,纪年。我的研究数据不能落在他们手里,那太危险了。而且…我可能破解了其中一部分被加密的目标信息,他们似乎在寻找…‘钥匙’的共鸣体特征。”
钥匙的共鸣体?!纪年握紧了通讯器。艾琳娜的研究,竟然也触及到了这个核心秘密!
“你需要我做什么?”
“见面谈。有些东西,通讯里说不安全。”艾琳娜干脆利落,“我给你一个坐标,位于新纪元市与北境交界处的三不管地带,‘流沙集市’。那里鱼龙混杂,容易隐藏。明天日落时分,‘褪色玫瑰’酒吧,找一个穿紫红色长裙、戴宽檐帽的女人。她会带你来见我。”
“艾琳娜,这太冒险了!我现在也被盯得很紧!”纪年皱眉。
“风险自负,选择在你。”艾琳娜的语气带着她一贯的倔强和赌性,“但纪年,想想看,我的研究或许能帮你解开‘钥匙’的一些谜团,甚至…找到对付那些怪物的方法。况且…”她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旧日情感的涟漪,“你就真的…不想见见我这位‘前女友’吗?”
通讯戛然而止。
纪年站在原地,心情复杂。艾琳娜的突然出现,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新线索,但也将新的危险和情感纠葛摆在了面前。前女友的求助,夹杂着旧情与利益的诱惑,如同一杯混合着蜜糖与毒药的烈酒。
他回到众人身边,简要说明了艾琳娜的情报(隐去了见面细节和私人对话),只提及她可能遭遇归一教相关势力袭击,其研究涉及“钥匙”共鸣体。
“神经美学…共鸣体…”冷月睁开眼,冰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她的技术,如果被滥用,确实能极大增强‘归一教’的蛊惑能力,或者…用来追踪‘钥匙’。”
林薇薇则更关心艾琳娜的安危:“艾琳娜姐她没事吧?她一个人太危险了!”
就在这时,纪年的常规通讯器又收到一条匿名信息,来源经过多次加密跳转,最终指向一个熟悉的代号——“夜莺”(苏茜的多个化名之一)。
信息内容极其简短:
“‘屠夫’重伤未死,已向总部求援。‘应用科学部’高层震怒,派出‘清扫者’级别小队,预计48小时内抵达区域。小心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对你身边那位‘发光的小姐’兴趣浓厚。另:你要的关于‘林氏’老宅的线索,有眉目了,代价翻倍。老地方联系。——S”
苏茜的信息一如既往地精准狠辣!不仅带来了更坏的追兵消息(“清扫者”显然比“清道夫”更可怕),点明了林薇薇面临的特殊危险,还抛出了关于林薇薇身世(林氏老宅)的新诱饵,并暗示需要新的交易。
前女友的求助,情报女王的交易,冰山搭档的沉默,温柔闺蜜的依赖…以及即将到来的、更恐怖的敌人。所有的线索和情感线,在这一刻被强行拧在了一起。
纪年感到一阵头痛欲裂,不仅是伤势,更是因为这骤然复杂了数倍的局势。他看向冷月,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眼神深邃难明,似乎看穿了他刚才并未完全坦白。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冷月的声音打破沉默,“优先目标:获取更多关于‘归一教’与‘神经织网’关联的情报,评估艾琳娜信息的真实性,并确保林薇薇的安全。”
她的安排冷静而客观,但纪年能感觉到,艾琳娜这个名字的出现,让周围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