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星骸觉醒 第7章:雨夜飞车
破旧的吉普车像被抽了脊梁的困兽,却凭着一股狠劲挣脱束缚,引擎发出“咔啦咔啦”的撕裂声——像是内部零件随时会崩飞出来,在泥泞狭窄的巷道里疯狂冲刺。车身每一次碾过坑洼,都能听见底盘与地面摩擦的“刮擦”声,后座堆着的工具袋被颠得翻倒,扳手、螺丝刀滚了一地,砸在铁皮地板上叮当作响。破碎的前窗根本挡不住风雨,冰冷的雨水混着狂风斜劈进来,像无数根细针抽打在脸上,疼得人眼眶发酸,视线被糊得一片模糊。
“砰!砰!砰!”
子弹追着车轮的轨迹而来,密集得像暴雨前的鼓点。有的狠狠砸在车厢铁皮上,留下一个个深凹的弹坑;有的击中轮胎挡泥板,溅起的碎铁屑混着泥水飞进车内,打在林蔓的裤腿上,留下一道冰冷的泥痕。后窗玻璃早已彻底粉碎,锋利的玻璃碴随着车身颠簸不断掉落,像冰雹般砸在老刀留下的军大衣上,划出一道道细口。
“低头!”霍清辞的嘶吼被风撕得支离破碎,他左手死死扣住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甚至能看见凸起的骨节上渗出的血丝。右手猛地一打方向,吉普车以一个近乎失控的角度漂移起来——后轮在泥地里划出半道圆弧,车身右侧“滋啦”一声擦过斑驳的砖墙,墙皮被刮下一大片,露出里面腐朽的木筋,火星顺着划痕一路飞溅。一枚子弹几乎是贴着驾驶座车门飞过,“哐当”一声将仅存的右侧后视镜打得粉碎,镜片碎片瞬间散成星点。
林蔓的身体在剧烈晃动中像狂风中的落叶,她死死攥住车顶的扶手,指腹磨得发烫,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缝隙里。借着闪电划破雨幕的瞬间,她透过破碎的后窗往后望去——两辆没有悬挂牌照的黑色越野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引擎咆哮着在巷子里疾驰,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噗嗤”作响。它们的车灯在雨幕中炸开两道惨白的光,像恶鬼的眼睛,死死咬住吉普车的车尾,连半米的距离都不肯放过。
是“清洁队”的追兵!林蔓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群人不仅没走,还调来了性能更强的越野车,副驾驶座上探身的人手里握着的,赫然是改装过的冲锋枪——枪口在雨夜中泛着冷光,显然是重火力配置。
“坐稳了!抓牢!”霍清辞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喘息,他的脸色比车外的雨幕还要惨白,胸前的绷带不知何时已经渗出血来,暗红的血渍顺着衣襟往下淌,滴在大腿的军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强行操控车辆让他胸腔的伤口彻底崩裂,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把钝刀在搅割肺叶,嘴角不断溢出血沫,从最初的淡粉变成了浓稠的暗红。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却稳得可怕,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巷道岔口的瞬间就做出判断,换挡时的动作干脆利落,将这台本该进废品站的破车性能压榨到了极限。
吉普车在迷宫般的棚户区巷道里左冲右突,借着车身小巧的优势,一次次钻进越野车无法通行的窄缝。老刀提前告知的路线此刻派上了用场,霍清辞熟门熟路地避开塌陷的路面和堆放的建筑垃圾,甚至能借着转角的盲区短暂甩开追兵。但性能的差距如同天堑——对方的越野车搭载着强劲的柴油引擎,即使在泥地里也能保持高速,冲锋枪的火力更是死死压制着他们,子弹像织成一张密网,不断在车身周围炸开。
“咻——轰!”
一声刺耳的破空声后,左后轮胎突然发出“砰”的爆响!车胎瞬间瘪下去,车身猛地向左倾斜,方向彻底失控,朝着路边一堆废弃的钢筋建材狠狠撞去——那些钢筋锈迹斑斑,顶端却锋利如刀,一旦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小心!”林蔓失声惊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左倒去,右手下意识地抓住霍清辞的胳膊。
千钧一发之际,霍清辞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做出反应:左脚死死踩住刹车,右脚同时勾住手刹,方向盘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反向猛打!整套动作在电光石火间完成,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
“吱嘎——!!!”
轮胎在泥水中摩擦出刺耳的尖叫,黑色的橡胶碎屑混着泥水飞溅而出。吉普车甩出一个惊心动魄的漂移,车尾狠狠扫过那堆建材,“哐当”一声撞飞几根细钢筋,堪堪避开了正面撞击。但左侧车身还是被一根凸出的粗钢筋划开一道半米长的口子,铁皮外翻,露出里面锈蚀的车架,机油顺着伤口缓缓渗出,在地面拖出一道黑色的痕迹。
车辆暂时失控,速度骤减到几乎停滞。后方的追兵瞬间拉近距离,领头的越野车已经逼近到不足十米,副驾驶座上的人再次探出身,冲锋枪的枪口喷出刺眼的火舌!
“哒哒哒哒——!”
子弹如同金属风暴,瞬间笼罩了吉普车。林蔓只觉得耳边全是“噗噗”的子弹入肉声——当然,是入铁皮的声音。驾驶座一侧的车门瞬间被打成筛子,弹孔密集得像蜂窝,一枚流弹击穿了霍清辞座椅的头枕,白色的棉絮纷飞,飘在雨水中很快被浸湿。
“不行!甩不掉!他们车太好了!”林蔓猛地抬起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进眼睛里,涩得生疼。她看着后方越来越近的车灯,那光芒几乎要将她的影子钉在车座上,心中涌起一股绝望——这样下去,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而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死路一条。
霍清辞死死盯着仅存的一小块后视镜,镜面被雨水模糊,只能看到两道惨白的光。他咳出一口血沫,砸在方向盘上,晕开一小片暗红,眼中却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前面……第三个路口左转……上大路!”
上大路?林蔓的心猛地一跳。郊区大路虽然宽阔,但沿途有“清洁队”的临时检查站,还有夜巡的警车,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但她看着霍清辞眼底的光——那是绝境中孤注一掷的锋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置之死地而后生!利用城内复杂的环境和官方力量搅浑水,让“清洁队”投鼠忌器!
“抓稳!”霍清辞再次低吼,胸口的剧痛让他声音发颤,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看准前方那个被废弃广告牌遮挡的路口,猛地一打方向盘,破旧的吉普车嘶吼着冲出狭窄的巷道,轮胎在柏油路上打滑了半米,才稳住身形,驶上了一条相对宽阔却空旷无人的郊区公路。
雨势骤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发出“噼啪”的巨响,能见度不足十米。上了公路,吉普车的速度终于能提到六十迈,但后方的越野车性能优势更加明显,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像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对方的车灯穿透雨幕,在吉普车上投下两道晃动的影子,如同死神的凝视,一刻也不曾离开。
“哒哒哒!”冲锋枪的点射再次袭来,子弹打在吉普车后方的路面上,溅起一串泥水,其中一颗擦着后轮飞过,在柏油路上留下一道火星。
不能再被动挨打了!林蔓的心脏狂跳,手心却异常冰凉。她猛地探身,越过副驾驶座和后座的缝隙,在老刀留下的那个破烂工具袋里摸索——手指触到一个冰凉沉重的物体,是一把扳手,铁制的手柄被磨得发亮,至少有三斤重。
“你干什么?!”霍清辞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惊喝一声,方向盘微微晃动了一下。
“干扰他们!”林蔓没有多余的解释,她死死盯着后方——右侧的越野车正试图超到前方,车头已经与吉普车的车尾平齐。她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右臂,趁着对方司机转头观察路况的瞬间,猛地将扳手朝着越野车的前挡风玻璃掷去!
“哐当!!”
扳手带着风声砸在越野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虽然没能击穿钢化玻璃,却在上面留下了一道蛛网状的裂痕。突然出现的障碍物让司机惊得猛打方向盘,越野车瞬间向右侧偏移,轮胎擦着路边的护栏发出“滋啦”的声响,速度猛地一滞!
就是现在!霍清辞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将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濒临崩溃的怒吼,吉普车瞬间拉开了两米的距离——这距离在生死追逐中微不足道,却给了他们喘息的空隙。
“干得好!”霍清辞沙哑地赞了一句,嘴角的血沫却越涌越多。但好景不长,左侧的另一辆越野车已经趁机超了上来,与吉普车并行,副驾驶座上的人举着冲锋枪,枪口已经对准了驾驶座!
“低头!”林蔓尖叫着扑向霍清辞,同时用身体挡住他的侧面。
子弹如同泼水般扫来,吉普车的右侧车窗彻底被打烂,玻璃碎片溅了林蔓一身,她的胳膊被划开一道血口子,疼得她龇牙咧嘴,却死死按住霍清辞的头。后轮胎又中了一枪,“砰”的一声爆响,车辆开始剧烈摇摆,方向彻底失去控制,像醉汉一样在公路上蛇形前进。
“不行了!车要撑不住了!”霍清辞拼尽全力稳住方向盘,指节已经磨出了血,车身却依旧在不断偏移,左侧的车轮甚至已经离开了地面,随时可能翻车。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
“呜哇——呜哇——!”
前方雨幕中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红蓝交替的警灯穿透雨帘,由远及近,像两道劈开黑暗的闪电。是夜巡的警车!显然,持续的枪战和引擎轰鸣,终于惊动了负责郊区治安的巡逻队。
“妈的!”后方追击的越野车里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咒骂,透过雨幕清晰地传进耳中。两辆越野车明显犹豫了,车速骤然放缓,车内的人似乎在通过对讲机快速沟通,车灯在雨幕中闪烁不定。
机会!
霍清辞眼中精光一闪,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将油门踩到底,吉普车像脱缰的野马,朝着警车来的方向直冲而去。他要的就是这短暂的混乱,利用“清洁队”不敢暴露在官方视野中的忌惮,撕开一条生路!
“砰!”吉普车猛地撞开路边一个简易的施工路障——木质的路障瞬间碎裂,木屑纷飞。霍清辞打了个急转弯,车辆冲上对向车道,与迎面而来的警车擦身而过!两车距离不足半米,林蔓甚至能看清警车副驾驶座上警察惊愕的脸,对方的瞳孔因震惊而放大,手指正悬在对讲机的按钮上。
“吱——!”警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轮胎在路面上留下两道长长的黑色刹车痕。而追击的两辆越野车,则被突然变道的警车和散落的路障暂时挡住,不得不减速避让。
就是这宝贵的三秒钟!
霍清辞驾驶着濒临解体的吉普车,猛地冲下公路旁边的斜坡,扎进一片漆黑的荒地——这里是废弃的机床厂区,高矮不一的厂房骨架在雨幕中像狰狞的巨兽,断壁残垣间长满了杂草。吉普车的车灯在剧烈颠簸中“啪”地一声彻底熄灭,车身借着夜色和复杂地形的掩护,如同鱼入深海,瞬间消失在雨幕与废墟的阴影之中。
“混蛋!追!”后方传来越野车气急败坏的怒吼,紧接着是警车再次响起的警笛声,但显然,他们已经失去了目标的准确方向——废墟里纵横交错的巷道,成了最好的掩护。
吉普车在废弃的厂房间疯狂穿行,车轮碾过满地的废铁和碎石,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直到彻底听不到身后的警笛和引擎声,霍清辞才猛地踩下刹车。破车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引擎彻底熄火,像一头耗尽最后力气的野兽,瘫在一个半塌的仓库阴影里。
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暴雨敲打车顶的轰鸣,和两人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劫后余生。
林蔓瘫在副驾驶座上,浑身湿透的衣服冰冷刺骨,贴在皮肤上像一层寒冰。她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刚才掷扳手时用力过猛,现在整条胳膊都在发麻。她转头看向霍清辞,他伏在方向盘上,肩膀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咳出的鲜血染红了苍白的指尖,甚至溅到了方向盘的车标上,红得刺眼——他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车外,暴雨依旧倾盆,砸在仓库的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远处的警笛声渐渐模糊,变成了隐约的背景音,但谁都知道,追兵可能还在附近搜索,只是暂时失去了方向。
他们暂时安全了,却也彻底陷入了绝境——吉普车的两个后轮全爆,引擎漏油,彻底报废;背包里的药品所剩无几,压缩干粮只有半块;霍清辞的伤口再次崩裂,林蔓的胳膊和腿也添了新伤;身处这片陌生的废弃厂区,四周全是断壁残垣,连基本的遮风挡雨都做不到。
霍清辞缓缓抬起头,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他看向林蔓,眼神依旧锐利,却多了一丝疲惫:“我们……得找地方躲起来。”
林蔓点头,挣扎着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她的头发,她扶着霍清辞,一步一步走进仓库的阴影里。身后,报废的吉普车像一具残破的尸体,在暴雨中渐渐被泥水覆盖。
前路,一片黑暗,连星光都被厚重的雨云遮蔽。但林蔓握着霍清辞的手,却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温度——至少,他们还活着。
(第五卷 第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