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暗潮第6章：双生危机
“嘶嘶——沙沙——”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和嘶鸣，如同从千年古墓深处涌来的冰冷潮水，裹挟着潮湿的腥气，从地宫右侧甬道的黑暗中漫溢而出。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先是多足节肢动物爬行时特有的、细爪抓挠岩石的“窸窣”声，接着是甲壳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最后是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层层叠加，在狭窄的甬道中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牙酸不止。
不是“鬣狗”去而复返！是地底原生的捕食者！林蔓瞬间反应过来——这些怪物，一定是被霍清辞手中金属盒散发出的奇异药香吸引过来的！末世的戈壁地下，从不缺因辐射或能量异变而变得凶暴的生物。
她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鸡皮疙瘩从脖颈蔓延到脊背。但多年的生死磨砺让她没有丝毫慌乱，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抓起手边的寂灭弩。冰冷的玄铁弩身传来沉稳的触感，让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瞬间稳定下来。弩身贴合掌心，黝黑的箭簇在绝对的黑暗中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只有箭头那点幽蓝的寒芒，如同蛰伏毒蛇的瞳孔，精准锁定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林蔓像一尊嵌在石壁上的石雕，身体紧贴石室入口的阴影，将呼吸压到极致，几乎变成了微弱的气流。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顶点——耳朵捕捉着怪物爬行的方位变化，鼻子分辨着腥气的浓度，皮肤感受着气流的细微波动。木系异能虽然早已枯竭，但末世三年磨砺出的、对危险的本能感知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死死锁定着那片翻涌而来的恶意。
几乎在同一时间！
“呃啊——！”
身后，靠坐在墙角的霍清辞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从灵魂深处被强行挤出来的痛苦嘶吼。紧接着，他手中的金属小盒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机括响，盒盖弹开的缝隙中泄露出的清凉药香骤然变得浓郁，不再是淡淡的檀香，而是如同凝结的晨露，带着沁入骨髓的凉意。
更诡异的是霍清辞的身体——他整个躯干剧烈地痉挛起来，额头、脖颈处的青筋暴起，如同蚯蚓般扭曲蠕动。苍白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凸起在疯狂游走，仿佛有成群的虫子在他血肉里钻动！他紧闭的双眼眼皮下，眼球以肉眼可见的幅度疯狂转动，牙齿死死咬在一起，发出“咯咯”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嘴角甚至渗出了血丝。
外有凶勐怪物步步紧逼，内有同伴异变诡谲难测！两种危机如同两把尖刀，瞬间将林蔓逼入了前有狼后有虎的绝境！
先救霍清辞，还是先对付怪物？电光石火之间，林蔓的大脑做出了最理性的决断——怪物是即刻的、明确的死亡威胁，一旦被突破防线，两人都会沦为口粮；而霍清辞的异变虽危险，却暂时不会立刻致命。必须先解决眼前的怪物！
她猛地调整姿势，将寂灭弩的弩托抵在肩窝，手臂绷直，手指稳稳扣在悬刀（扳机）上！几乎在她完成瞄准的瞬间，前方甬道的黑暗中，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那光芒如同烧红的炭火，带着野兽特有的、纯粹的饥饿与残忍，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死死锁定了她的身影！
来了！
“嗖——！”
林蔓没有半分犹豫，凭借着对声音和气流的判断，果断扣动了悬刀！机括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声，没有丝毫滞涩，黝黑的弩箭如同离弦的流星，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线，精准地射向那两点猩红光芒的中心！
“噗嗤！”
一声轻微却沉闷的声响传来，如同尖刀扎破熟透的果实。紧接着，是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凄厉嘶鸣！那两点猩红光芒疯狂闪烁、摇曳，如同风中残烛，随即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沉重的躯体倒地声和疯狂挣扎的刮擦声在甬道中回荡，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腥甜和腐烂气息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林蔓几欲作呕！
命中！寂灭弩的威力远超想象！淬了寂灭苔汁液的箭头，果然对生物有奇效！
但林蔓的心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沉到了谷底！因为那挣扎声和嘶鸣声根本没有停止——不止一个！更多的“沙沙”声从黑暗中传来，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急促！紧接着，更多的猩红光点在甬道深处亮起，如同漫山遍野的鬼火，飘忽不定地快速靠近！她刚才击杀的，只是最靠前的一只先锋！
“嘶嘶嘶——！”
更多的地底生物被同伴的死亡激怒，如同决堤的潮水般从甬道深处涌出！借着它们眼中猩红的光芒，林蔓终于看清了这些怪物的模样——那是一种体型如同大型狼犬的节肢类生物，通体覆盖着油亮的暗红色几丁质甲壳，甲壳上布满了尖锐的凸起；身体两侧长着八对尖锐的步足，步足末端是弯钩状的利爪，抓挠岩石时能留下深深的划痕；头部呈三角形，复眼占据了大半张脸，猩红的光芒正是从这里发出，口器张开时，露出两排细密如锯齿的獠牙，粘稠的绿色粘液顺着獠牙滴落，砸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在崎岖湿滑的甬道中如履平地，四肢交替间，已经冲过了一半的距离！数量起码有十几只！寂灭弩一次只能发射一支箭，填装需要至少三秒——在这些怪物面前，三秒足以被撕成碎片！根本来不及！
危急关头，林蔓的眼角余光扫到石室角落那些散落的、腐朽的木箱和陶罐碎片。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险计瞬间成型！来不及填装弩箭，她猛地将寂灭弩往背上一甩，用绳索牢牢固定住，左手迅速抓起地上一个沉重的破陶罐——罐壁虽然有裂纹，但底部依旧坚硬，足以造成冲击。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怪物最密集的方向狠狠砸去！
“哐当！”
陶罐碎裂的声音在狭窄的石室和甬道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惊雷炸响，碎片四溅！冲在最前面的三只怪物被飞溅的陶片击中复眼，动作猛地一滞，发出了愤怒又痛苦的嘶鸣，猩红的复眼瞬间蒙上一层浑浊的白翳，攻势为之一缓！
就是现在！林蔓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右手闪电般拔出腰后的军用匕首，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般猛地扑出——不是后退躲避，而是主动迎向左侧一只试图从侧面迂回包抄的怪物！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在怪物张开狰狞口器咬来的瞬间，身体猛地一矮，借着冲力滑到怪物身下，匕首带着一道寒光，精准地刺入了其甲壳衔接处相对脆弱的颈部关节！
“嗤！”
绿色的粘稠血液喷溅而出，溅了林蔓一身，腥臭的气息差点让她窒息。怪物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鸣，庞大的身躯踉跄了几下，重重瘫软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但更多的怪物已经蜂拥而至！腥风扑面，利爪划破空气的“咻咻”声在耳边响起！林蔓陷入重围，只能凭借灵活的身法和对地形的熟悉，在怪物群中腾挪闪避。她时而矮身躲过扑击，时而借力踩上怪物的甲壳跳跃，每一次挥刀都精准狠辣，目标直指怪物的关节、复眼等弱点。匕首划过坚硬的甲壳，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每一次攻击都需要拼尽全力！
很快，她的手臂、肩膀就被怪物的尖锐步足划出了数道血痕，火辣辣地疼，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滴在地上。但她不敢有丝毫分心，疼痛反而让她更加清醒，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极致——这是生死边缘的舞蹈，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而身后，霍清辞的状况似乎更加糟糕！他的痉挛越来越剧烈，身体蜷缩成一团，甚至开始无意识地用头撞击身后的石壁，发出“咚咚”的闷响，沉闷而绝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低吼，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某种野兽的咆哮！那金属小盒中散发出的药香几乎浓烈到实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盒内疯狂冲撞，随时要破盒而出！
不能再拖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要么被怪物撕碎，要么霍清辞就会彻底失控！
林蔓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牙关紧咬！她猛地挥刀格开一只扑来的怪物的利爪，借着反作用力向后急退，同时左手迅速从腰侧的箭袋中抽出一支寂灭弩箭——箭簇上的幽蓝光芒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她看也不看，反手朝着石室中央、霍清辞所在的大致方向，用尽全力掷出！
“铎！”
弩箭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深深钉入霍清辞身旁的石壁，箭簇的幽蓝光芒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如同点亮了一盏小灯！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原本疯狂攻击林蔓的怪物，在弩箭钉入石壁、幽蓝光芒亮起的瞬间，动作齐齐一滞！它们猩红的复眼齐刷刷地转向箭支的方向，发出了混合着恐惧和贪婪的尖锐嘶鸣——恐惧的是寂灭苔的气息，贪婪的是箭簇上残留的“星骸”能量波动！它们竟然瞬间舍弃了近在咫尺的林蔓，如同潮水般调转方向，疯狂地扑向那支弩箭和它旁边的霍清辞！
它们的目标，是寂灭弩箭的能量，更是霍清辞身上正在发生的异变所散发的、比药香更诱人的气息！
机会！林蔓心中狂喜！她岂会错过这转瞬即逝的生机！她强忍着浑身伤口的剧痛，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寂灭弩旁，解开绳索，左手按住弩身，右手从箭袋中抽出最后一支箭，动作行云流水地完成填装——这一次，她没有瞄准任何一只怪物，而是将弩口抬高，对准了甬道顶部一块看起来有些松动的、篮球大小的凸起岩石！
那是她刚才观察地形时记下的薄弱点！
“嗖！”
弩箭离弦，带着破空的锐响，精准地射中了那块岩石与甬道顶部连接的根部！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碎石簌簌落下，那块篮球大小的岩石连同周围松动的土石，如同雪崩般轰然塌落，瞬间将狭窄的甬道堵死了大半！形成了一道临时的石墙！也将大部分蜂拥而至的怪物暂时隔绝在了另一边！只有三只冲得最快、最凶悍的怪物，侥幸穿过了落石区域，被拦在了石室这边！
“吼！”被隔绝在另一边的怪物在石墙后疯狂撞击着塌落的碎石，发出暴怒的嘶吼，石块撞击的“砰砰”声不绝于耳，石墙随时可能被撞破！而石室内的三只怪物，则红着眼，再次扑向离它们更近的、状态诡异的霍清辞！
“休想伤害他！”林蔓厉喝一声，如同护犊的母狮，手持匕首合身扑上！霍清辞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更是她在这末世中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她必须为他争取时间，直到他恢复神智！
她的动作比之前更加狠厉，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第一只怪物扑来时，她没有闪避，任由它的利爪划过自己的胳膊，同时匕首狠狠刺入它的头颅；第二只怪物从侧面袭来，她用肩膀硬抗一击，借着冲击力将匕首送入它的口器；第三只怪物最为庞大，她佯装后退，引诱它扑空，然后绕到其身后，将匕首整个送入它的尾椎关节！
绿色的血液溅满了她的衣衫，伤口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死死咬着牙，不肯倒下！就在她与最后一只怪物展开殊死搏斗、匕首即将刺入其复眼的刹那——
霍清辞手中，那一直紧握的金属小盒，终于“啪”的一声轻响，盒盖彻底弹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石室——那气息清凉如雪山融水，却又带着磅礴到极致的生机，仿佛将一整片原始森林的生命力都浓缩其中！盒内，并非想象中的药物或武器，而是一枚鸽子蛋大小、通体剔透如水晶的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无数星云在缓缓旋转，时而呈现出深邃的蓝色，时而变幻成璀璨的金色，流转不定，美得令人窒息！
这枚晶体出现的瞬间，霍清辞身体的剧烈痉挛戛然而止！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盛满痛苦和冰冷的桃花眼，此刻彻底变了——眼白褪去，整个眼球都变成了深邃的墨色，墨色之中，隐约有与晶体内部相同的星云在缓缓流动。没有了之前的痛苦、迷茫或锐利的审视，只剩下一片如同宇宙般浩瀚无垠的平静，仿佛蕴藏着跨越千年的古老智慧和无尽信息！
他抬起手，动作缓慢却稳定，指尖轻轻触碰那枚悬浮在盒内、缓缓旋转的晶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石室内，最后一只怪物的动作停在半空，猩红的复眼呆呆地望着霍清辞和那枚晶体；林蔓握着匕首的手也停在原地，忘记了挥下；石墙外怪物撞击的声响、自己伤口的剧痛，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隔绝在外，整个世界只剩下霍清辞和那枚流转着星云的晶体。
（第四卷 第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