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奥尼斯背着几乎虚脱的罗拉娜,艾尔和爱丽丝紧随其后,四人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那片令人窒息的地狱图景。脚下的地面黏腻湿滑,混杂着不明成分的油污、腐烂的有机质和可疑的化学残留,每踏出一步都发出“噗叽”的声响,并带起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两侧歪斜的棚屋和用废弃金属、破布、甚至扭曲的骨骼拼凑而成的窝棚里,如同墓穴般死寂,只有偶尔从阴影深处投来几道目光——有的麻木空洞,如同早已死去的鱼眼;
有的则闪烁着饥饿与贪婪的幽光,像黑暗中窥伺的鬣狗。但或许是雷奥尼斯身上那股历经千年杀戮沉淀下来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太过骇人,以及他们目标明确、毫不停留地奔向升降梯的意图,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恶意最终只是窥视,并没有人真的跳出来阻拦,仿佛他们也默认,能如此坦然地行走在这片地狱中的,绝非易与之辈。
越是靠近峡谷边缘那巨大、如同伤痕般狰狞的岩壁,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感就仿佛凝结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岩壁下方,围绕着那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升降平台,形成了一个更加畸形、更加拥挤的“聚居区”。这里聚集了更多被遗弃的灵魂,他们大多连最低劣的棚屋都无力拥有,只是用破烂到看不出原色的布料、扭曲生锈的铁皮、甚至……艾尔惊恐地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某些早已僵硬的、同伴或陌生者的遗体,勉强搭建起一个仅能象征性遮风(或许还能勉强挡一挡上方偶尔滴落的毒雨)的所谓“容身之所”。他们蜷缩在岩壁投下的阴影里,如同等待腐肉的秃鹫,眼神浑浊而呆滞,死死地盯着那通往“上方”、通往传说中洁净世界的希望之路,眼神中却又燃烧着一种深知那希望与自己永远无缘的、死寂的绝望。
升降平台本身由厚重的、边缘参差不齐的金属板粗暴地铆接而成,平台上覆盖着一层黑褐色的、混合着油泥、铁锈和不明污物的黏着物。几根比人腰还粗的钢缆,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乌黑发亮的油泥,连接着平台与上方看不见的高处,伴随着机械运转的沉闷轰鸣,发出持续不断、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仿佛一个垂暮巨人在痛苦地呻吟,随时都可能不堪重负地断裂。平台此刻正停靠在底部,周围被一圈由锈蚀钢管和带着倒刺的、沾染着暗红色污渍的铁丝网组成的简陋围栏隔开,唯一的入口处,设立着一个看起来相对坚固的金属哨卡,像是这片绝望之地唯一的、冰冷的秩序象征。
四名守卫懒散地靠在哨卡旁。他们虽然也戴着防护面具,但装备明显精良许多,身上穿着统一的、虽然陈旧但还算完整的深灰色制服,肩臂处印着一个模糊的、像是齿轮与某种猛禽羽翼交织的暗色徽记。他们手中持有的也不是破烂的砍刀,而是闪烁着微弱能量光芒的制式长棍,或是随意挎在腰侧的、造型粗犷充满工业感、显然威力不俗的能量手枪。与栅栏外那些行尸走肉般的居民相比,他们至少还保持着基本的、带着傲慢的纪律性,以及……毫不掩饰的贪婪。
当雷奥尼斯背着罗拉娜,带着艾尔和爱丽丝径直走向哨卡时,其中一名看似小头目的守卫懒洋洋地抬起手,用那能量长棍拦住了去路。他的目光透过面具的镜片,先是谨慎地扫过雷奥尼斯(在那双赤色眼眸的冷漠注视下,他下意识地微微缩了缩脖子),然后更多地、带着评估意味地落在艾尔和爱丽丝身上,尤其是在爱丽丝那即便隔着破旧衣物和面具也能隐约看出的挺拔身姿与不凡气质,以及艾尔身上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属于学者或法师的沉静气息上停留了片刻。
“通行费。”守卫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冷漠,但他眼底深处那抹精于算计的光芒却逃不过艾尔敏锐的观察。“每人,十个标准‘魔币’。”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爱丽丝和艾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或者……等值的、有价值的‘货物’也可以。”他特意在“货物”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魔币?艾尔心中一沉,他们初来乍到,身无长物,哪里会有这片大陆的通用货币。爱丽丝也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紧张地看向雷奥尼斯。
雷奥尼斯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那守卫一眼,只是默默地将背上的罗拉娜往上托了托,让她苍白的脸颊靠在自己坚实的肩甲上。空出的右手则伸向自己腰间那个看似普通、却仿佛内蕴空间的皮质囊袋。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等等!大人!等等!”
一个尖锐、因急切而变得嘶哑、同时又带着令人不适的谄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只见一个身材矮小、佝偻得几乎要趴到地上的“居民”,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守卫脚边,溅起一片污水。他脸上戴着半边破损的面具,露出的另外半张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和正在流脓的疮包。他双手紧紧攥着一个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小布包,如同捧着毕生希望般,颤抖着高高举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