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子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血色,像是在做一个长长的梦。今天是昏迷的第115天,这两天他偶尔会吐,胃里的不适似乎唤不起他丝毫反应。蔡大姐细心地擦拭他的嘴角,轻轻叹气。辉子的血糖前几天飙到了22,任大夫查房时一脸严肃,告诉蔡大姐不能再给辉子喂水果了,尤其是西瓜和香蕉,太多了。任大夫年轻漂亮,说话却果断坚决,像一道温柔的命令,让人不知不觉就信服。
小雪是辉子的妻子,周末坐了五个小时的火车,从这座忙碌的城市赶回老家的康复医院。她拎着一袋亲手熬的米粥,还有辉子最爱的几本书。进门时,蔡大姐正低声念叨着:“这孩子这两天吐得厉害,好在血糖降下来了,前天是11.4,昨天到了9.4,今天早上测的只有7.4了。”小雪听了眼眶一红,既担心又欣慰。她慢慢坐到辉子床边,握住他的手,轻轻地说:“你看,你还是这么倔。”辉子紧闭着眼,唇边偶尔动一下,仿佛在回应她。
蔡大姐是第三个护工,之前两个照顾辉子的小伙子都因为辉子情况不稳定,家里有事不得不回去了。蔡大姐是任大夫亲自推荐的,她以前在神经科做护工多年,有耐心也有经验。辉子吐的时候,她从不慌张,总是慢慢扶着他侧身,用温水擦洗干净。小雪看她动作轻柔,眼眶又湿润了,轻声说:“蔡姐,辛苦你了。”
任大夫每天早晚两次查房,她总是穿着一身洁白的白大褂,长发高高束起,说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她会仔细检查辉子的瞳孔反应,看看监护仪上的数据,然后叮嘱蔡大姐需要注意饮食和控制输液。有一次小雪问她:“任大夫,辉子什么时候能醒啊?”任大夫轻轻拍了拍小雪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又实在:“这个说不准,但他的身体有改善,血糖控制住了,胃也慢慢适应了流食,这是好兆头。”她的话像一阵暖风,让小雪的心里多了一点力量。
这几天辉子的血糖降下来了,蔡大姐按医嘱给他喂了清淡的米汤和营养液,辉子消化得比之前好一些,呕吐次数也少了。小雪周末两天都守在病房里,有时候给他轻声读一段书,有时候只是静静地坐着,握着他的手。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春天快到了,绿意悄悄爬上了医院的窗台。
蔡大姐说辉子最近偶尔会皱眉头,像是在做什么梦。小雪轻笑着回应:“他梦见什么了?是不是又在那抱怨我做事太慢了。”蔡大姐也笑了:“说不定是梦见你熬的米粥呢,他这两天没吐的时候,嘴唇会动一动,像馋了一样。”这话让小雪心里一暖,她知道辉子喜欢她煮的东西,放一点点红枣,不加糖,清淡又养胃。她决定周末回去再熬一次,下周带过来。
任大夫第三天查房时,看到辉子的体温和血糖平稳,满意地点点头。她转向小雪说:“保持住就好,他身体慢慢恢复了平衡,下一步就是看神经反应能不能跟上。”小雪听了,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这些天,她经历了太多担忧和等待,但每一次小小的进步都像一盏微弱却坚定的灯,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晚上,小雪坐火车回城,蔡大姐送她到门口,轻声说:“下周再来,辉子会好好的。”小雪点点头,心里藏着一丝不舍和期盼。她相信辉子会慢慢好起来,就像春天的阳光,总要一点一点照进病房的窗。病房里,辉子安静地躺着,仿佛在等待某个时刻,轻轻睁眼,迎接小雪温暖的微笑。
病房的灯光柔和地洒在辉子脸上,像一层薄薄的糖霜。蔡大姐轻轻给他掖好被角,转身去准备晚上的营养液。辉子依然一动不动,但嘴角似乎比前几天松弛了些,像是在做一个安稳的梦。蔡大姐记得任大夫说过,昏迷的病人有时会有微小的变化,比如手指的轻微抽动或眼皮的颤动,这些都是好兆头。她不敢太乐观,却总忍不住多看几眼,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第二天清晨,任大夫照例来查房。她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检查报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血糖稳定在7.2了,”她轻声对蔡大姐说,“胃肠道也慢慢适应了,呕吐基本止住了。”蔡大姐松了口气,连连点头。任大夫俯身检查辉子的瞳孔,用小手电轻轻照射,辉子的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微微转动了一下。任大夫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平静,但眼里的光亮了几分。“他有光感反应了,”她低声说,“虽然还很微弱,但这是个进步。”
小雪在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声音都有些颤抖。“真的吗?任大夫,他真的对光有反应了?”任大夫在电话那头轻声安抚:“是的,不过这只是初步的改善,还需要继续观察。你别太激动,一步步来。”小雪挂了电话,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跳得欢快。她立刻决定这个周末不再坐火车,而是请了假,打算多陪辉子几天。
周末,小雪带着新熬的米粥和几本辉子最爱看的历史书来了。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米粥的清香。蔡大姐笑着迎上来:“今天辉子特别安静,呼吸也比之前平稳。”小雪坐到床边,轻轻握住辉子的手,他的手心比前几天暖和了一些。她慢慢翻开书,轻声读起一段关于唐朝的故事,辉子以前总爱说,唐朝是他的“精神故乡”。读着读着,小雪注意到辉子的眉毛轻轻皱了一下,像是被故事里的某个情节触动。她停下朗读,凑近轻声问:“辉子,你听见了吗?”
没有回应,但小雪觉得心里暖暖的。蔡大姐在一旁悄悄抹了抹眼角,低声说:“他最近偶尔会这样,像是在努力醒过来。”下午,任大夫来查房时,小雪迫不及待地提到了这个细节。任大夫仔细检查后,温和地说:“这些微小的反应说明他的神经系统在慢慢恢复,但还需要时间。我们继续按计划治疗,别给他太大压力。”
晚上的病房格外安静,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小雪舍不得走,便靠在椅子上守着辉子。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洒在辉子脸上,柔和而静谧。小雪轻轻哼起一首辉子喜欢的老歌,调子悠扬,像在哄一个沉睡的孩子。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突然感觉辉子的手指动了一下。她猛地惊醒,低头看去,辉子的手依然安静地躺着,但指尖似乎比之前更灵活了些。
蔡大姐值夜时进来换药,看到小雪还没睡,轻声劝她休息。“明天还要赶火车呢,别累着了。”小雪摇摇头:“我想多陪陪他。”蔡大姐没再劝,只是悄悄多泡了一杯热牛奶递给她。深夜的医院走廊空荡荡的,偶尔传来值班护士轻轻的脚步声。小雪握着辉子的手,慢慢趴在他床边睡着了。梦里,她看见辉子睁开了眼,对她浅浅一笑,像春天的第一缕阳光。
天快亮时,小雪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她抬头一看,辉子的眼皮在轻轻颤动,像蝴蝶翅膀一样脆弱而美丽。她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几分钟后,颤动停了,辉子又恢复了平静。
但小雪心里却像被什么点燃了,她知道,希望正在一点点累积,像清晨的露珠,悄悄汇聚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