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一个早晨,北京郊外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辉子站在阳台上,望着院子里那棵刚冒出嫩芽的枣树,心里像堵着一块棉花。
今天,女儿雨雨就满一岁了。
可她却病了。
从昨晚开始,雨雨就断断续续地发烧,小脸烧得通红,呼吸也有些急促。辉子给儿童医院医生打了电话,根据雨雨现在的状况,医生说是普通感冒,还是需要来医院进一步检查一下,但雨雨的精神却越来越差,连平时最爱的磨牙饼干都懒得咬了。
“要不,还是去趟医院?”小雪坐在床边,轻声问。
辉子点点头,抱起孩子,却发现雨雨的小身子烫得吓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房山爷爷奶奶那边打了电话。
“阿姨,今天别过来接孩子了,她有点发烧,我们先带她去医院看看。”
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回应:“哎,雨雨咋了?”
“她发烧了,还咳嗽……”
“啊?我跟你叔这就过去,你们一会上班去吧。”
房山爷爷也说,马上就过去啊,从电话里传来,辉子听得心一紧:“不用了,还是我们带她去医院吧。”
儿童医院的急诊室永远挤满了人。
辉子抱着雨雨坐在长椅上,小雪跑去挂号。窗外的夜色深沉,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可能是肺炎。”医生瞧了瞧片子,严肃地说,“先住院观察吧。”
住院部在五楼。
雨雨的呼吸声很轻,像一根随时会断掉的线。
雨雨的小手突然动了动,抓住她的食指,力道轻得像一缕风。小雪的心猛地一颤,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漫长的雨夜——
“妈妈在。”小雪低声呢喃,雨雨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
第二天清晨,房山爷爷来了。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旧棉袄,裤脚沾着泥点,手里还提着一个鼓鼓的布袋子。
“路上滑,来得慢了。”他气喘吁吁地说,把布袋子放在床头柜上。
辉子打开一看——是自家晒的柿饼、核桃,还有一罐奶奶腌的糖蒜。
“吃吧,孩子病了,你们不方便出去买东西,先将就吃点东西。”老人粗糙的手轻轻摸了摸雨雨的额头,“还烧吗?”
“好多了,谢谢您。”小雪哽咽了一下。
雨雨的烧退了。
窗外的枣树抽出了新芽,嫩绿嫩绿的,像婴儿的指甲盖。
房山爷爷蹲在床边,盯着雨雨的脸看了又看,然后默默去拧干热毛巾,给她擦手。
“叔,进来坐会儿,休息一下吧。”辉子朝他招手。
“不了……闺女家里还有活儿让我过去帮忙摘柿子去,闺女怀二胎了,不方便干活……”他嗫嚅着,眼神却舍不得挪开。
“叔,”辉子轻声说,“留下来陪陪孩子吧。”
老人愣了一下,嘴角动了动,最终低低地“嗯”了一声。
雨雨好了,早晨房山爷爷来接雨雨,雨雨摇摇晃晃地扑进房山爷爷怀里,咯咯笑着喊“爷爷”。
房山爷爷利落的掏出口袋里的水果糖,剥开纸塞进孩子嘴里。
“慢点儿吃,爷爷这儿还有。”他笑着说,粗糙的手轻轻擦去雨雨嘴角的糖渣。
辉子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幕,心里忽然释然。
春天已经来了,那些寒冬里熬过的夜、流过的泪,都变成了泥土里深埋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