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就说:“机关术不止能做暗器,更能让人活得舒坦些。”
不远处的空地上,秦观正指挥着村民和士兵们垒石头。他脱了外甲,只穿件粗布短打,额角的汗混着灰往下淌,却笑得格外精神。他手里拿着根长绳,绳端系着个铅锤,时不时对着绳子看一眼,嘴里念叨着“左三分”“高半尺”。
“秦大哥这是在盖房子?”沈念安走过去时,几间石屋的框架已经立起来了,墙缝里填着混了草的泥浆,看着格外结实。
“不是普通的房子。”秦观抹了把汗,指着屋顶的斜坡,“凛州雪大,平顶容易塌,我把屋顶改成三角形,角度正好能让雪自己滑下来。墙也砌得比寻常房子厚三尺,中间夹着干草和锯末,保暖得很,冬天烧一个炭盆就能热全屋。”
他说着拿起块方形的石头,往墙上一拍,严丝合缝:“这叫‘榫卯石墙’,不用 mortar(他忽然顿住,改用这个世界的说法)不用泥浆,石头自己咬着石头,比用胶水粘得还牢,地震都震不倒。”
几个凛州工匠围着石墙研究,用手敲敲这块,摸摸那块,嘴里啧啧称奇。有个老工匠颤巍巍地说:“秦将军这法子,怕是能让房子站到孙子辈都塌不了!”
秦观挠了挠头,脸上的疤痕因为笑意变得柔和:“等主体好了,再教你们在屋里砌火墙,就是把灶台的烟道接到墙里,冬天墙都是热的,再也不用裹着被子睡觉了。”
沈念安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想起他刚学盖房子时的样子——那年他们在破庙旁搭小棚,他把柱子埋歪了,被司锦年笑了半个月,后来硬是抱着本《营造法式》啃了三个月,把方圆十里的房子都研究了个遍。
医帐里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顾楠妤的药箱敞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瓶瓶罐罐,有贴着“冻疮膏”的,有写着“止咳散”的,还有几个陶罐,泡着黄黄的液体,飘出淡淡的酒香。
“来,张嘴。”她正给个孩子喂药,银匙里的药汁泛着琥珀色,孩子皱着眉刚要哭,闻到那股酒香又愣住了。
“这是用梅子泡的酒,治咳嗽的,不苦。”顾楠妤柔声哄着,指尖在孩子手腕上搭了搭脉,“烧退得差不多了,再喝两天就能好。”
旁边的木架上晾着一排排草药,有凛州常见的雪绒花,也有从京城带来的当归、黄芪。顾楠妤正教几个凛州妇女辨认草药:“这种叶子带锯齿的叫‘冰薄荷’,煮水喝能退烧;那个开小白花的是‘雪参’,挖的时候要带土,埋在暖窖里能活,炖肉吃补气血。”
她还画了本《凛州草药图》,上面用彩笔标着草药的样子、用法,甚至还有怎么种、怎么收。有个瞎了只眼的老婆婆摸着图上的轮廓,眼泪直流:“要是早有这图,我家老头子也不会……”
顾楠妤握住老婆婆的手,掌心带着常年握药碾的薄茧:“现在学也不晚,我教你们种‘温室菜’,就在暖窖里搭架子,烧煤升温,冬天也能吃到新鲜的,缺了啥都能补回来。”
沈念安站在帐外,看着顾楠妤耐心讲解的样子,想起她刚学把脉时,总把自己的手腕捏得通红,后来硬是在自己身上练针,扎得胳膊都是小孔,却笑着说“多疼几次就记住穴位了”。
于彩铃的香棚则飘着另一种味道。她把冰薄荷、雪参和些不知名的花草混在一起,放在石臼里慢慢捣,绿色的汁液染绿了她的指尖,空气中弥漫着清冽又温暖的香。
“这叫‘凛州暖香’。”她给每个棚子都挂了个香囊,“烧炭的时候放一块,能去烟味,还能提神,你们试试,闻着是不是心里都亮堂些?”
凛州的妇人围在她身边,看她怎么调配香料,怎么把干花压成香片。于彩铃还教她们用动物油脂和香料做香膏:“抹在手上脸上,风吹不裂,比兽油好闻多了。”有个年轻媳妇拿着刚做好的香膏,对着雪光照了又照,笑得腼腆。
司锦年则带着人在加固防御。他把带来的军械拆开,将废弃的箭头熔了,打成铁蒺藜埋在黑龙山脚下:“防着火山再喷发时滚石头,这玩意儿能拦住不少。”又让人把破损的盾牌拼起来,做成临时的挡板,挡在棚子外侧,“风雪大的时候能护着棚子不被掀翻。”
沈念安看着各司其职的伙伴们,忽然觉得心里格外踏实。季青临的机关术让凛州的活儿变得轻松,秦观的房子让大家有了温暖的家,顾楠妤的药治好了病痛,于彩铃的香驱散了阴霾,司锦年的防御守住了平安。而她自己,也把从现代带来的“作物轮作”“堆肥施肥”的法子教给了牧民,让他们在冻土上也种出了绿油油的蔬菜。
傍晚时分,御宸乾派来的粮草队到了。李德全捧着个食盒找到沈念安,笑得一脸神秘:“陛下说,姑娘们在凛州辛苦了,特意让御膳房做了这个。”
打开食盒,里面是六份杏仁酥,每份都用不同颜色的油纸包着——紫色是季青临的,上面画着小齿轮;银色是司锦年的,印着把小剑;青色是顾楠妤的,描着株药草;粉色是于彩铃的,缀着朵小花;玄色是秦观的,刻着块小石头;最后那份是她的,油纸角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平安结。
“陛下还说,”李德全压低声音,“等凛州安定了,他亲自来看看大家盖的房子、做的机关,还说……想尝尝顾姑娘酿的梅子酒。”
沈念安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把自己那份杏仁酥塞进怀里,转身往医帐跑——她要去告诉顾楠妤,赶紧多酿几坛梅子酒。
夕阳把冰原染成金红色,季青临的除雪机还在“咯噔”作响,秦观的石屋又立起了几根柱子,顾楠妤的药香混着于彩铃的暖香飘向远方。沈念安站在高处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