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殿内，与十殿阎君达成合作意向后，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秦广王更是亲自起身，引我走向殿后。
“督办使，改革大计已定，具体细节还需实地勘察。”秦广王边走边说，语气比方才在殿上更多了几分熟稔，“轮回通道、黄泉路、望乡台等处，都需亲自看过，方知症结所在。”
“正该如此。”我点头赞同，心中却微觉诧异。按礼制，由首席判官崔珏陪同考察已是极高规格，阎君亲自作陪，未免过于隆重。
穿过重重殿宇，来到一处幽静的偏殿回廊。秦广王忽然屏退左右，连崔珏也示意其暂候。回廊中只剩我与他，以及紧跟在我身后的文文和巨灵神（老陶已经不知溜达到哪里去“觅食”了）。
秦广王转过身，脸上那属于十殿阎君之首的威严庄重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几分戏谑和感慨的复杂笑容。他上下打量着我，忽然开口道：“张文韬！我就知道，在上面搅风搅雨、搞出这么大名堂的，肯定是你这小子！”
我猛地一愣，这语气，这称呼……
只见他抬手在面前虚拂一下，那威严的阎君面容似乎模糊了一瞬，显露出一张我依稀有些印象、却更为成熟稳重的脸庞。虽然身着阎君袍服，但那眼神中的精明与偶尔流露出的、属于“过来人”的调侃，与我记忆中某位身影重合。
“蒋……蒋子文学长？”我试探着问，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蒋子文，我当年在大学学生会时，那位以手腕强硬、作风古板着称，让我等学弟又敬又畏的老主席！
“哈哈，可不就是我嘛！”秦广王，或者说蒋子文，确认了身份，爽朗一笑，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当年毕业你说要追求什么‘大道’，没想到是这么个追求法！更没想到，我在地府熬资历，好不容易坐上这位置，正为这摊子烂事焦头烂额，天上就掉下来你个‘救星’学弟！”
这戏剧性的相认，让一旁的文文和巨灵神目瞪口呆。文文的小嘴张成了o型，巨灵神挠着巨大的脑袋，看看我，又看看秦广王，显然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认亲”场面。
“学长，你这……跨度也太大了。”我好不容易稳住心神，苦笑道。从学生会主席到十殿阎君之首，这职业路径简直匪夷所思。
“唉，说来话长，当年考公，阴差阳错就考到地府编制了。”蒋子文摆摆手，一副不堪回首的样子，“从基层判官干起，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混成秦广王，结果发现这位置就是个超级烂摊子！比当年处理学生会那点经费和活动冲突麻烦一万倍！”
故人重逢的惊喜过后，话题迅速回归正轨。蒋子文（我还是习惯这么称呼他）脸色一正，带着我们通过专用通道，直接前往六道轮回的核心区域。
有阎君亲自带队，一路畅通无阻。我们登上一处高地，俯瞰下方景象，比之前黄泉路上所见更为震撼。
六道巨大的、散发着不同气息的光轮在虚空中缓缓旋转，本该是川流不息的魂魄洪流，此刻却在每个光轮入口处形成了可怕的“堵点”。魂魄密密麻麻，如同春运火车站候车室，只是这里的“旅客”是半透明的鬼魂，空气中弥漫着焦躁、绝望的怨气，连空间都显得有些扭曲。
尤其人道和畜生道入口，拥堵最为严重，鬼魂队伍蜿蜒曲折，几乎看不到头。偶尔有鬼差试图维持秩序，但收效甚微。
“看到了吧？这就是现实！”蒋子文指着那恐怖的拥堵景象，语气沉重，“轮回通道本身吞吐量有限，评判流程缓慢，加上这些年三界人口爆炸，亡魂激增，结果就成这样了。现在投胎排队等个几百年是常态！地府财政（如果地府有财政的话）大部分都用来维持这些滞留鬼魂的基本存在了，怨气还在不断积累，再不想办法，迟早出大乱子！”
他带着我们又查看了评判司（判官们埋首案牍，生死簿堆积如山）、忘川河渡口（摆渡船忙到冒烟，仍有大量鬼魂滞留岸边）等地，处处都是人（鬼）满为患、效率低下的景象。
“我上任后也想改革，可地府体系太古老，阻力重重。”蒋子文无奈道，“那些老资格的判官、孟婆、甚至牛头马面，都习惯了按部就班，动谁的奶酪都不行。我这阎君当得，憋屈！”
文文已经拿出“万界枢机”的便携终端，开始疯狂记录数据和现场影像。巨灵神则警惕地注视着周围过于密集的鬼魂，生怕发生“踩踏事件”。
我结合之前的构想和亲眼所见的现状，思路越发清晰。
“学长，问题根结在于流程原始，信息不透明，调度完全靠人工和经验。”我总结道，“我们的‘智能调度’方案，正好对症下药。”
“快详细说说！”蒋子文迫不及待，“需要地府怎么配合？”
“首先，全面升级信息采集。给所有引路鬼卒配备统一制式的‘魂讯符’，在鬼魂入境时即扫描采集基础信息，直接录入系统，减少文书传递。”
“其次，搭建地府内部的‘幽冥灵网’，将评判司、轮回司、各通道入口连接起来，实现数据实时共享。”
“最关键的是，以《生死簿》因果规则为基础，结合实时队列数据，开发‘轮回优化算法’。这个算法模型，需要地府提供全部的历史投胎数据和规则逻辑，由我的‘万界枢机’进行深度学习和模型训练……”
我侃侃而谈，将之前在森罗殿提出的构想进一步细化、具体化。蒋子文听得两眼放光，不时点头，甚至拿出个小本本（幽冥玉石制成）记录。
“太好了！就这么干！”他合上小本本，斩钉截铁，“地府这边，我亲自牵头成立‘轮回效率化改革领导小组’，所有部门，谁敢不配合，我亲自找他谈话！数据接口、规则解读、人员调配，全力支持！”
有这位实权派老学长鼎力支持，项目推进的阻力无疑会小很多。我也松了口气。
初步勘察和方案讨论告一段落，蒋子文安排我们在地府官方驿馆“幽舍”下榻。
“学弟，你们先休息，熟悉下地府环境。我这就去召集十殿阎君和各部门主事，正式成立项目组，把章程定下来！”蒋子文雷厉风行，交代几句后便匆匆离去。
幽舍环境清幽，虽在幽冥，却并无阴森之感，反而有种独特的宁静。
文文还在兴奋地整理数据：“督办使，有秦广王……不，蒋阎君支持，我们的项目一定能顺利推进！”
巨灵神则对驿馆提供的“阴灵泉”泡澡很感兴趣，说是有滋养仙魂之效。
我站在窗前，望着地府那永恒黄昏色的天空，回想方才目睹的宏大却拥堵的轮回景象，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念头已然成型。老学长的全力支持扫清了顶层障碍，但要将蓝图变为现实，需要一套能落地、可量化的硬核方案。
“通知文文，”我对身边的随行仙吏道，目光锐利起来，“‘万界枢机’全力运转，优先解析地府提供的初始数据。同时，回禀蒋阎君和十殿阎君……”
我顿了顿，字句清晰地抛出核心构想：
“地府革新，就从现在开始。告诉它们，我们不仅要建智能调度系统，还要给这古老的六道轮回，立下全新的KpI！让每一个环节的效率，都变得可衡量、可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