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那如同毒蛇舔舐般的“赏识”,让张白在主工坊的每一天都如同在薄冰上行走。他更加谨慎,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对“苍狼”残骸的表演性修复上,刻意将进展控制在一种“时好时坏、全凭运气”的缓慢状态。暗地里,他则争分夺秒地锤炼着新获得的【微效构装】种子。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精神力消耗巨大,且对心神的专注度要求极高。他不敢在“苍狼”残骸上做任何明显的改动,只能利用姜工送来的、那些声称用于“对比测试”的报废零件进行练习。一些锈死的轴承、几个结构复杂的旧锁芯、甚至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几乎碎裂的齿轮组,成了他的试验场。
【微效构装】的能力确实神异。当精神力高度集中时,他指尖仿佛拥有了某种微妙的“引导”力,能感知到金属内部最细微的疲劳裂纹和应力集中点。他尝试用最简陋的工具,配合这丝微弱的能力,去“安抚”裂纹尖端的应力,或者极其轻微地“矫正”齿轮啮合面的微小变形。成功率低得可怜,十次尝试未必能成功一次,且每次成功都几乎耗尽他当天的精神,带来剧烈的头痛和虚脱感。
但效果是实实在在的。一枚被他成功“安抚”了内部应力的锈死轴承,转动时刺耳的噪音消失了,虽然依旧滞涩,但至少能转动。一把结构复杂的旧锁,在几个关键卡榫被轻微“引导”复位后,竟然能用一根铁丝勉强捅开。这种对物质结构“优化”的能力,虽然微弱,却代表着一种质变。他对手背上【基础解析】符文的理解也更深了,两者联动时,对能量在物质中流转的轨迹感知更加清晰。
然而,实力的微弱提升,远不足以抵消日益迫近的危机感。白先生再未亲自现身,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与日俱增。姜工送来的食物里,开始出现一些味道奇怪、声称能“提神”的药剂,被张白偷偷倒掉。巡逻守卫经过他门口的频率明显增加。空气仿佛凝固了,酝酿着一场未知的风暴。
他迫切需要了解外面的情况,尤其是路沉和那台无线电的安危。内围的封锁越来越严,根本无法外出。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罐里的虫子,等待的命运未知。
转机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突兀降临。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内围的寂静!不是普通的警戒哨,而是最高级别的、连续不断的凄厉长鸣!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爆炸声,以及某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甲壳摩擦奔走的恐怖声响从围墙方向传来!
“敌袭!是收割者!收割者来了!!”外面传来守卫声嘶力竭的吼叫和混乱的奔跑声。
收割者!无线电里“信标前哨”警告的蜂群级威胁!它们真的来了,而且直接攻击了防御森严的内围!
张白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混乱,是危机,也是机会!
他所在的偏僻小房间也受到了冲击。门外传来重物倒地和惨叫的声音,监视他的守卫似乎被突然的袭击引开了。紧接着,房门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金属门板肉眼可见地凹陷进来!
不能待在这里!必须趁乱离开!
张白瞬间做出决断。他抓起早就准备好的、装有重要物品(包括那本笔记的抄录关键页)的小包,将一把用【微效构装】能力悄悄打磨得异常锋利的钢尺塞进袖口。就在他准备撞开后窗的瞬间——
“砰!!!”
房门连同门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整个撞飞!一个狰狞的身影裹挟着腥风冲了进来!
那根本不是人类!它约有一人高,形态类似放大的、甲壳油亮的尸蟞,但头部没有复眼,只有一个布满螺旋利齿的圆形口器,不断开合,滴落着腐蚀性的粘液。六只节肢长满倒刺,移动速度极快!正是无线电里描述的“收割者”基础单位——【剃刀虫】(灰)!
【剃刀虫】(收割者基础单位)
【状态:狂暴,饥饿。】
【特性:甲壳坚硬,移动迅捷,口器具备强腐蚀性,擅长集群突击。】
【弱点:关节连接处相对脆弱,畏强光及特定高频声波。】
【威胁评估:中(单体),极高(集群)。】
“嘶嘎!”剃刀虫发现房内的活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扑了上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黑影!
张白浑身汗毛倒竖!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信息洞悉】与【基础解析】瞬间同步运转到极致!世界在他眼中仿佛瞬间慢了下来!
他能“看”到剃刀虫扑击的轨迹,能“感知”到它甲壳上能量流动相对薄弱的关节连接点!同时,【微效构装】的种子在意识海中疯狂旋转,将不远处工作台上那台老旧的示波器内部的结构、重量、重心分布瞬间解析完毕!
躲不开!只能硬拼!
就在剃刀虫锋利的前肢即将撕裂他胸膛的刹那,张白没有后退,反而侧身进步,险之又险地避开正面扑击,同时用尽全身力气,一脚狠狠踹在身旁工作台的支撑腿上!
“咔嚓!”早就被他用能力悄悄“优化”了应力结构、变得脆弱的支撑腿应声断裂!整个工作台连同上面沉重的示波器猛地向一侧倾斜、倒塌!
时机、角度、力度,妙到毫巅!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轰隆!”
沉重的示波器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剃刀虫相对脆弱的腰部关节上!
“噗嗤!”甲壳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墨绿色的汁液四溅!
“嘶——!”剃刀虫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鸣,扑击的动作瞬间变形,重重摔倒在地,六只节肢疯狂划动,一时无法起身。
机会!
张白眼中厉色一闪,没有任何犹豫,合身扑上!手中锋利的钢尺带着他全身的重量和【微效构装】凝聚于一点的微弱“穿透”意念,狠狠扎向【信息洞悉】标注出的、剃刀虫头部与身体连接处那个最脆弱的能量节点!
“噗!”
钢尺齐根没入!墨绿色的汁液喷了张白一脸!
剃刀虫的挣扎瞬间停止,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
【目标确认死亡。】
张白瘫坐在虫尸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和体力。脸上被腐蚀性粘液溅到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但他活下来了!凭借刚刚掌握、还极为生疏的新能力,以及精准的洞察和决断,他独自干掉了一只收割者!
来不及庆幸,外面的厮杀声、爆炸声越来越近!必须立刻离开!
他挣扎着爬起身,抹了把脸上的粘液,捡起钢尺,毫不犹豫地从被撞破的后窗翻了出去。窗外是混乱的战场,火光冲天,人影交错,收割者如同潮水般涌来,与内围的守卫激烈交火。
不能去主战场!张白目光锐利地扫视,很快锁定了一个方向——工坊区的垃圾处理站!那里靠近围墙,地形复杂,且有通往棚户区的废弃管道!那是唯一可能的生路!
他压低身体,如同鬼魅般在阴影和废墟间穿行,【信息洞悉】全力开启,规避着零星的收割者和混乱的守卫。好几次,腐蚀性的酸液擦着他的身体飞过,爆炸的气浪将他掀翻在地。
就在他快要接近垃圾处理站时,前方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哭腔的惊呼!
是路沉的声音!
张白心中一震,循声望去,只见路沉抱着那台宝贵的无线电,正被两只剃刀虫逼在一个倒塌的集装箱角落,险象环生!
“路沉!”张白低吼一声,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
那两只剃刀虫立刻分出一只,嘶叫着扑向张白!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张白冷静了许多。他侧身闪避,【基础解析】瞬间锁定虫子的关节弱点,【微效构装】的能力灌注到手中的钢尺上,看准机会,一个精准的突刺!
“噗!”钢尺再次没入关节!但这次,【微效构装】那微弱的“优化”效果似乎起了作用,刺入的瞬间,张白感觉到了一丝更顺畅的穿透感!虫子死得更快!
另一只虫子见状,放弃路沉,疯狂扑来!
“接着!”张白将钢尺扔给吓傻的路沉,自己则猛地扑向旁边一堆废弃的金属零件,双手各抓起一根锈蚀的钢筋!【微效构装】的能力疯狂运转,他不是要修复,而是引导精神力,临时“加固”钢筋头部最脆弱的点,使其在撞击瞬间不至于立刻断裂!
“死!”他怒吼着,将钢筋当作长矛,迎着扑来的剃刀虫狠狠刺去!
“铛!噗嗤!”
一根钢筋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弯曲,但被临时“加固”的头部成功刺入了甲壳缝隙!另一根钢筋则趁机捅入了虫子的口器!
墨绿汁液再次喷溅!第二只剃刀虫也被解决!
“快走!”张白拉起浑身发抖的路沉,捡起钢尺,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垃圾处理站那个熟悉的、散发着恶臭的排水管道!
管道内黑暗、湿滑、充满污物。但此刻,这里是唯一的生路。两人拼命向前爬行,身后传来收割者尖锐的嘶鸣和守卫垂死的惨叫,越来越远。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新鲜空气。他们钻出管道,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内围墙外的废墟区。回头望去,内围方向火光冲天,厮杀声依旧激烈。
两人瘫坐在泥泞中,劫后余生,相顾无言,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无线电……还好吗?”张白哑声问。
路沉紧紧抱着怀里的机器,带着哭音:“还……还好,我护住了……”
张白看着远处燃烧的内围,眼神复杂。收割者的袭击,彻底打破了曙光营地的秩序,也让他被迫离开了那个危险的囚笼。但未来,该何去何从?
他摸了摸袖子里那枚染血的钢尺,感受着脑海中那颗缓缓旋转的【微效构装】种子
“我们得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张白站起身,目光投向远方更深的黑暗,“然后,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