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雪狼堡的瞬间,凛冽的寒风如同千万把冰刀,瞬间穿透了厚重的皮裘,刮在肌肤上,带来刺骨的剧痛。马蹄踏碎坚冰,溅起的雪沫在狂风中乱舞,将天地染成一片混沌的白。身后,赫连屠暴怒的咆哮和数十骑追兵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战鼓,紧追不舍,越来越近。
谢凛伏在马背上,将云昭紧紧护在怀中,用自己宽阔的脊背为她抵挡着大部分风雪和可能袭来的冷箭。肩头的伤口在剧烈的颠簸和严寒中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但他紧咬牙关,眉头都未皱一下。内力在经脉中疯狂运转,抵御着严寒与伤势的双重侵蚀,同时将一丝温和的气息不断渡入怀中人体内。
云昭蜷缩在他怀里,脸色比周围的雪地还要苍白,嘴唇冻得发紫,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极致的寒冷如同无数根钢针,刺入她魂伤未愈的紫府,带来阵阵眩晕与刺痛。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以免分散谢凛的心神。怀中地心火莲传来的微弱温热,成了她对抗这无边酷寒的唯一支柱。她能感觉到谢凛后背肌肉的紧绷和心跳的急促,心中的担忧远胜于自身的痛苦。
“往左!进冰裂谷!”谢凛的声音在风中有些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猛地一拉缰绳,踏雪驹灵性十足,嘶鸣着转向,冲向左侧一片犬牙交错、布满了深不见底冰裂缝隙的险峻山谷。这里是舆图上标记的险地,地形复杂,易于隐藏,也更容易摆脱追兵,但同样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冰渊。
追兵显然也熟知地形,见他们转向冰裂谷,呼喝声更加急促,马鞭抽打声噼啪作响,死死咬在后面,箭矢开始零星射来,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钉在周围的冰岩上,溅起碎冰。
“嗖!”一支狼牙箭擦着谢凛的耳畔飞过,带起一缕断发!险象环生!
谢凛眼神冰冷如铁,操控着踏雪驹在狭窄的冰隙间灵活穿梭,凭借高超的骑术和对危险的直觉,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箭矢和脚下的裂缝。但追兵人数占优,对地形也更熟悉,不断利用交叉火力进行包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踏雪驹虽神骏,但驮着两人长途奔袭,体力消耗巨大,迟早会被追上!必须想办法摆脱,或者……干掉追兵!
谢凛目光急速扫过周围环境,大脑飞速运转。突然,他注意到右前方有一片巨大的、因雪崩堆积形成的冰瀑断层,下方是一个幽深的冰洞,洞口被垂落的冰凌遮掩,十分隐蔽。
机会!
“抱紧!”谢凛低喝一声,猛地一夹马腹,踏雪驹会意,骤然加速,朝着冰瀑断层直冲过去!在即将冲下断层的刹那,谢凛双腿用力,猛地一提缰绳!
“唏律律!”踏雪驹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竟在断层边缘人立而起,硬生生止住冲势!巨大的惯性将马背上的两人狠狠向前抛去!
追兵见状,以为他们慌不择路要跳崖,纷纷加速冲来,想趁机围杀!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谢凛借着前抛之力,抱着云昭,凌空翻身,同时右脚在踏雪驹鞍鞯上狠狠一蹬!踏雪驹通灵,顺着这股力道向侧面跃开!而谢凛则借助这一蹬的反作用力,抱着云昭,如同投石机抛出的石块,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精准地射向下方那个被冰凌遮掩的冰洞入口!
“噗通!”两人撞碎洞口的冰凌,滚入黑暗的冰洞之中!几乎在同一时间,上方传来追兵惊怒的呼喝和马蹄杂沓的声音——他们冲过头了!
冰洞内一片漆黑,冰冷刺骨,空气中弥漫着万年寒冰的气息。谢凛落地瞬间,强忍肩伤剧痛,一个翻滚卸去力道,将云昭牢牢护在身下。洞外,追兵的叫骂声、马蹄声乱成一团,显然没料到他们会用这种方式金蝉脱壳,正在断层上方搜寻。
“咳咳……”云昭被呛得咳嗽几声,挣扎着想要起身,“谢凛,你怎么样?”
“没事。”谢凛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喘息。他迅速检查了一下云昭,确认她无碍,才稍稍松了口气。他侧耳倾听洞外的动静,追兵似乎暂时失去了目标,正在上方分散搜索。
“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谢凛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冰洞内部。洞窟不深,但蜿蜒曲折,似乎通向山腹。眼下没有退路,只能往里走。
他扶着云昭站起身,从行囊中摸出一颗夜明珠。柔和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照亮了四周。洞壁是光滑坚硬的冰层,泛着幽蓝的光泽,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冰面,极其湿滑。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比外面更甚。
两人互相搀扶,小心翼翼地沿着冰洞向深处走去。每走一步都需万分谨慎,生怕滑倒或者触发什么未知的危险。洞内寂静得可怕,只有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脚下冰屑碎裂的细微声响。
越往深处,寒气越重,甚至连呼出的气息都在瞬间凝结成冰晶。云昭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魂伤在极致低温下隐隐有发作的迹象,脸色惨白如纸。谢凛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不断渡入内力为她驱寒,自己的嘴唇却也冻得发紫。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水流声。转过一个弯,眼前景象让两人都是一怔。
只见洞穴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冰室,冰室中央,有一个不大的、未曾完全冻结的幽潭,潭水漆黑如墨,散发着惊人的寒气,水面上漂浮着缕缕白雾。而最奇异的是,在幽潭的对岸,冰壁之上,竟然镶嵌着无数颗散发着淡蓝色幽光的奇异晶体,将整个冰室映照得一片朦胧梦幻,美得令人窒息,却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是……千年玄冰魄?”云昭身为药王谷传人,认出那些蓝色晶体,眼中闪过讶异,“此物至阴至寒,寻常人触之即僵。这里寒气如此之重,恐怕就是因为它们。”
谢凛眉头紧锁,他感觉到怀中的“墟”令再次传来了微弱的灼热感,但指向并非那些玄冰魄,而是……幽潭之下?!
难道这潭底,有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洞外隐约传来了追兵的呼喊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还是找来了!
前有诡异寒潭,后有索命追兵,真正的绝境!
谢凛眼神一厉,瞬间做出决断。他拉着云昭,快速来到幽潭边。潭水漆黑,深不见底,寒意刺骨。他捡起一块冰凌扔进潭中,冰凌沉底,并未立刻冻结,说明潭水并非死水,或许有暗流?这是一线生机!
“会水吗?”谢凛快速问道。
云昭点头,药王谷傍水而居,她水性不错,但此刻身体状态极差。
“没时间犹豫了!跳下去!或许有出路!”谢凛当机立断。留在洞里必死无疑,跳潭或有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寒气,将云昭拦腰抱起。
“抱紧我,闭气!”
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抱着云昭,投入那漆黑冰冷的幽潭之中!
“噗通!”
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全身,几乎将血液冻结!谢凛运转内力护住心脉,紧紧抱住云昭,奋力向下潜去。潭水冰冷黑暗,压力巨大,视线完全丧失,只能凭借感觉和“墟”令那微弱的指引向下。
云昭屏住呼吸,冰冷潭水刺激着魂伤,带来阵阵眩晕,她死死抓住谢凛的衣襟,凭借本能运转龟息法门。
下潜了约数丈深,前方果然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是水下洞穴的出口!
谢凛精神一振,奋力向光亮处游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洞穴的刹那,谢凛猛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牵引力,自潭底更深处传来!与他怀中的“墟”令,以及那星陨残片的气息,隐隐共鸣!
那潭底……真的有东西?!
但此刻逃命要紧,他无暇细究,抱着云昭,猛地冲出了水下洞穴!
“哗啦!”
两人破水而出,重见天日!外面是一条奔流湍急、漂浮着冰块的地下暗河!冰冷的河水裹挟着他们,向下游冲去!
谢凛奋力抓住一块浮冰,将云昭托出水面。两人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回头望去,那处水下入口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追兵的身影并未出现。
暂时……安全了。
但谢凛的心却并未放松。他望着幽深的地下河,又想起潭底那诡异的牵引力。这冰川之下,似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而他们的逃亡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地下暗河不知通向何方,新的危机,或许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