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化妆间里混杂着粉底、发胶和人体温度的气息,时间在等待中仿佛被拉长。周玄静坐一隅,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神识如无形的水波,以他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将半径二十米内的一切细微动静尽收“眼底”。
他能“看”到隔壁化妆间里,女主角林薇的化妆师正小心翼翼地为她调整头套,林薇本人则低头刷着手机,眉头微蹙,似乎对某些评论不甚满意。一缕带着烦躁和些许傲气的情绪波动传来,虽未直接针对周玄,却也在此地庞大的情绪场中添了一笔。
他能“听”到门外场务奔跑的脚步声、对讲机里导演组急促的指令、以及不远处拍摄区传来的、反复拍摄一条过场戏的嘈杂声。每一个声音都携带着不同的情绪碎片——焦急、疲惫、专注、麻木。
而更多的,是来自同化妆间内其他演员若有若无的打量和窃窃私语所形成的、针对他的冰冷业力,如同细密的蛛网,不断缠绕上来,又被他运转的《万念归一诀》悄然吸纳、碾碎、转化。
【业力吸收:+0.3丝(持续来自同组演员)】
【当前业力储备(已转化):1.4丝】
【境界:凡人(70\/100)】(缓慢而坚定地增长)
这些业力虽带来细微的精神刺痛,却也在不断淬炼着他的神识,使其愈发凝练。他就像一块投入污水中的明矾,在浊流中自行沉淀、净化,并从中汲取力量。
“喂,那个谁……周玄是吧?”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角落的宁静。
周玄睁开眼,看到之前车上那个栗发年轻男子正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一种故作随意的表情,眼神里却藏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年轻的演员,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有事?”周玄语气平淡,目光扫过对方胸前的工作证——赵成,饰演剧中一个跋扈的江湖子弟,戏份比他现在这个“宋清”要多上不少。
赵成被周玄这过于平静的反应噎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抬高了下巴:“没什么大事,就是提醒你一下,待会儿集市那场戏,机位多,人多眼杂,你虽然就是个背景板,但也得有点眼力见儿,别乱走位,挡了别人的光或者镜头。”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尤其是林薇姐走过的时候,你可得多‘注意’点,别再闹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这话语里的暗示和嘲讽几乎不加掩饰。他身后的两人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若是以往的原主,面对这种当面的羞辱和针对,恐怕早已面红耳赤,要么懦弱退缩,要么失控爆发。但周玄只是静静地看着赵成,那眼神深邃无波,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表演。
“多谢提醒。”周玄只回了三个字,便重新闭上了眼睛,继续他的“修炼”。仿佛赵成和他那充满恶意的话语,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噪音。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让赵成感到难堪和怒火中烧。他感觉自己蓄力一拳打在了空处,反而显得自己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他脸色涨红,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旁边一个稍微年长些的演员拉了一下。
“成哥,算了,副导叫我们了。”那人低声道,目光有些忌惮地瞥了闭目的周玄一眼。不知为何,这个传闻中懦弱无能、靠脸吃饭的家伙,今天给人的感觉格外不同,那份沉静莫名地让人心里发毛。
赵成悻悻地哼了一声,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这才带着跟班离开。
他们离开后,周玄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扬了一下。业力的供应,似乎更充沛了。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仿古市集的青石板路,反升起一股蒸腾的热浪。周玄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书生襕衫,头戴方巾,脸上被化妆师淡淡扫了一层粉,显得有些苍白病弱。他按照导演组的要求,站在一个卖字画的摊位前,扮演一个驻足观看的普通书生背景。
镜头主要追踪的是男女主角在市集中相遇、产生争执的戏份。周围是数十名扮演贩夫走卒、行人游客的群演,人声鼎沸,颇为热闹。
周玄恪守着“背景板”的本分,姿态放松而自然,目光落在那些仿制的古画上,神识却悄然弥散在周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或好奇或厌恶的目光,以及随之而来的业力丝线。同时,他也捕捉到了一些来自群演和部分工作人员的、纯粹的、对新奇场景的兴奋感,以及对他这身扮相(而非他本人)的些许欣赏,转化为了微弱的普通愿力。
忽然,在男女主角按照走位,即将经过他身后时,周玄那高度集中的神识,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和谐的动静。在他侧后方约三米处,一个扮演挑夫、身材壮实的群演,似乎因为地面不平或自身疏忽,脚下猛地一个趔趄,肩头那根道具扁担(虽是空心,但毕竟是硬木所制)的一端,失控地向着正背对着他、全神贯注于台词表演的林薇的后腰甩去!
事发突然,周围的人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那挑夫自己也吓得脸色煞白。
电光火石之间,周玄动了。他并非转身或做出什么大动作,那样会破坏镜头。他只是仿佛被旁边摊位什么东西吸引,极其自然地、微不可察地向左侧挪了半步,同时,他垂在宽大袖袍下的右手食指,如同弹击琴弦般,对着空气轻轻一弹。
一缕凝练到极致、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神识之力,如同无形的细针,精准地刺中了那挑夫小腿的某个穴位。
“哎哟!”那挑夫只觉得小腿一麻,原本向前扑跌的趋势诡异地一偏,整个人带着扁担向旁边踉跄了两步,“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扁担也“哐当”落地,正好避开了林薇和她身边的男主角。
这变故引得周围一阵低呼,拍摄也被迫中断。
“怎么回事?!怎么搞的?!”副导演怒气冲冲地跑过来。
那挑夫慌忙爬起来,又是道歉又是解释,说自己不小心绊倒了,脸色惊魂未定。林薇也被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拍了拍胸口,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在扫过安然站在原处、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依旧静静看着字画的周玄时,微微停顿了半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刚才……她好像感觉到身后有一阵极轻微的风?是错觉吗?
而站在监视器后的王青山,却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回放了刚才的镜头。画面中,周玄那个向左挪步的动作极其自然,时机也巧合得惊人,正好为那失控的挑夫“让”出了倒下的空间。是巧合?还是……
王导摸了摸下巴,看向周玄那平静无波的侧影,眼神中的探究之意更浓了。他挥手让剧组继续,没有深究这次意外。
周玄依旧扮演着他的背景板,仿佛刚才那精准到毫厘的神识干预从未发生过。他袖中的指尖微热,那是过度凝练神识带来的轻微负荷。
【神识运用:成功进行一次精准微观干预,消耗轻微,熟练度提升。】
【特殊愿力吸收:+0.05丝(来自林薇一闪而过的微弱疑惑?)】
【当前状态:凡人(71\/100)】
救人与否,对他而言并无意义。他只是不希望这具暂时安身立命的皮囊,在拥有足够实力前,卷入不必要的麻烦。顺势而为,精准控制,这才是修真者的行事准则。
第一场作为背景板的戏份,就在这小小的、无人知晓的波澜中结束了。周玄回到休息区,能感觉到一道比之前更加专注、更加锐利的目光,偶尔会从导演席的方向投射过来。
他知道,那位王导,对他的“好奇”,又加重了一分。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