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溪拉着苏翎芊的手快步往里走,指尖还带着几分微凉的汗意,语气里的后怕藏都藏不住:“我的傻妹妹,你可知他是什么人?那是靠挖死人墓发家的狠角色,手里沾过的阴私不知多少,咱们在府里安稳度日,可不能得罪这种人。”
苏翎芊唇边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没再多说。在她眼里,王天云那点周旋于古墓阴煞的本事,不过是半吊子水平,放到她之前的世界,连最低级的法师都算不上。真正让她挂心的,是那尊青铜鼎 —— 白日里靠近时,她分明察觉到鼎身的阴煞之气已经松动,里面藏着的东西,怕是已经悄悄溜了出来,只是还没到显露踪迹的时候。
晚饭过后,苏翎芊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枕头下的安神符,正琢磨着该怎么跟陆枭衍开口。直接说青铜鼎里藏着邪祟?他未必会信,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是白日里和王天云起了争执,故意挑拨。可要是不说,等那东西闹出乱子,怕是会伤及无辜,甚至影响到任务。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熟悉的军靴声,轻得不像白日里那般沉实。苏翎芊抬眼,就见陆枭衍推门进来,身上换了件月白色的长衫,少了几分军装的肃杀,多了些居家的温润。
“阿翎,在这里可住得习惯?” 他走到桌边坐下,目光扫过房间里简单的陈设,语气是难得的柔和。
苏翎芊点点头,指尖收回,放在膝上:“挺好的,南溪姐对我很关照,府里的人也都和善。”
陆枭衍嗯了一声,伸手给她倒了杯温水,递到她面前,像是叮嘱又像是交代:“习惯就好。往后缺什么少什么,不用客气,跟南溪说就行,她会帮你安排妥当。” 他顿了顿,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出去一趟,府里的事,你多听南溪的。”
苏翎芊握着水杯的手指微紧,抬眼看向他,顺着话头随口问道:“是要同那个叫王天云的一起去吗?”
陆枭衍没否认,点了点头,指尖摩挲着杯沿:“他找到一处古墓,里面的东西能解军火资金的燃眉之急。我派些人手跟着,既能保安全,也能盯着账目,免得被人蒙骗。”
他说着,忽然想起白日里苏翎芊那句 “东西不干净”,心里的疑惑又冒了出来。可看着眼前姑娘清亮的眼眸,又觉得或许是她年纪小,见王天云模样粗砺,又带着些古墓里的阴寒气息,才随口说的气话,不过是不合时宜的口误罢了。
苏翎芊见他这般模样,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算是看明白了,口头提醒终究没用,陆枭衍满心都是军火资金,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这人啊,往往要撞了南墙才肯回头,“人教人” 不如 “事教人”,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代价会不会太大。
“督军万事小心。” 她没再多说,只轻声叮嘱了一句。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说得太多,反倒容易引起反感。她已经打定主意,今晚就去西厢房看看那尊青铜鼎,若是那东西真的不安分,她也好提前做些准备,免得等陆枭衍出发后,府里出了乱子。
陆枭衍见她没再追问,心里的那点疑惑也渐渐压了下去,又坐了片刻,说了些让她安心养身、不用操心外面事的话,便起身离开了。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苏翎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心底的凝重。她走到窗边,望着西厢房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锐光 —— 不管陆枭衍信不信,那尊青铜鼎里的东西,她必须处理掉。这不仅是为了督军府的安稳,更是为了她的任务能顺利推进,毕竟,陆枭衍若是出了岔子,她的任务也会受影响。
五更天的寒气裹着阴翳,浸得西厢房冷飕飕的。苏翎芊指尖刚触到青铜鼎,就觉那鼎身凉得刺骨 —— 原本残留在鼎内的微弱灵气彻底消散,连鼎口萦绕的淡淡阴雾都没了踪迹,显然里面的东西早就跑了。
指诀刚在掌心掐到一半,一道凄厉的惨叫突然划破督军府的静谧,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耳膜发疼。苏翎芊猛地收势,不再执着于感应邪祟踪迹 —— 这声惨叫离西厢房不远,邪祟定然已经闹出了乱子。她转身快步往外走,脚步轻捷如猫,没等巡夜卫兵的马灯照过来,就已绕回了自己住的东跨院。
刚掩上房门,院外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各处的灯火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焰驱走了黑暗,却驱不散空气中陡然升起的阴寒。苏翎芊走到窗边,撩开半幅窗纱往外看,只见陆枭衍穿着月白色丝绸睡衣,头发微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 显然是被从睡梦中惊醒,可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只是那双深邃的黑眸里,藏着未散的疲惫与骤然凝聚的厉色。
“督... 督军,不好了!出、出怪物了!” 厨房的张二被白副将架着过来,裤腿沾着泥点,手里攥着个破角的米筛,脸白得像纸,声音抖得不成调。
陆枭衍眉峰拧得更紧,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 前有军火资金的窟窿,后有王天云的古墓牵扯,这三更半夜的又来事端。白副将见状连忙呵斥:“有话快说!别在督军面前吞吞吐吐!”
张二被吓得一激灵,哭丧着脸说道:“我五更天起来备早膳,刚进后厨跨院,就看见满地鸡毛和血点子!顺着血迹往柴房走,就见个黑影蹲在地上啃东西... 我刚要喊,那东西转头 —— 满脸尖牙,嘴角挂着血,眼睛绿幽幽的!它扑过来时,我抓起米和米筛砸过去,它就跑了!”
众人听得浑身发寒,下意识往一起凑,眼神慌乱地扫视着四周。陆枭衍却沉声道:“往哪里跑了?”
张二手指抖抖索索地指向东边,声音细若蚊蚋:“好、好像是二姨太住的院子... 这里离她那儿最近,我看得真切,是往东边跑的!”
这话刚落,陆枭衍脸上的不耐瞬间被急切取代,二话不说转身就冲。他脚下的软底鞋踩在青石板上,竟跑出了军靴般的急促声响,原本疲惫的眼神里,此刻只剩焦灼。白副将和卫兵们连忙跟上,霍南溪也刚赶到,见状脸色煞白,快步追了上去:“枭衍!等等我!”
一行人冲到东跨院门口,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暗红色的血渍顺着院门口的石板蜿蜒,一路延伸到房门口,那扇雕花木门虚掩着,被夜风吹得 “吱呀” 作响,显然是被强行撞开或是没关严实。
“阿翎!” 陆枭衍心头一紧,顾不得多想,伸手推开房门就往里闯。屋内灯火未熄,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能看到屋中央站着的苏翎芊 —— 她穿着素色软缎睡袍,神色平静得不像刚经历过惊魂时刻,只是眼底带着几分锐利,正盯着墙角的阴影处。
霍南溪紧随其后跑进来,攥着苏翎芊的手就问:“翎芊!你没事吧?那怪物没伤着你?”
苏翎芊轻轻摇头,目光没离开墙角:“我没事。它刚进院子就被我拦了一下,没来得及进屋,现在藏在那边呢。”
陆枭衍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提起心来,抬手示意卫兵守住门口,自己则挡在苏翎芊和霍南溪身前,黑眸警惕地盯着墙角的阴影,声音冷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