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前三日,西跨院的绣房被临时收拾出来,窗棂糊着新换的桑皮纸,阳光透过纸照进来,在青石板地上投出细碎的菱形光斑。房中央摆着张梨花木绣桌,桌面上铺着块正红色蜀锦 —— 这是原主母亲留下的及笄礼服主料,锦面织着缠枝莲纹,经线纬线密得能锁住光,用指尖划过,能摸到纹样凸起的细腻触感。
绣桌旁的木架上,码着十几轴绣线,有金线、银线,还有从蜀地运来的 “云锦线”,颜色鲜亮得像淬了光。周嬷嬷正坐在绣凳上,手里捏着根细如发丝的金线,在礼服领口绣 “清晏” 二字,针脚细得几乎看不见,每一笔都透着对旧主的敬重。晚晴蹲在地上,把剪好的珍珠络子摆成排,颗颗珍珠圆润饱满,是女主从嫁妆里找出来的旧物。
沈清晏刚从库房取来母亲的旧绣绷,就见负责镶边的绣娘张婶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红布 —— 本该是礼服领口的绣片,却被换成了粗制滥造的平纹布,上面的缠枝莲纹歪歪扭扭,针脚大得能塞进指尖,一看就是临时赶制的劣质品。
“小姐!这…… 这绣片被人换了!” 张婶的声音发颤,把布递到沈清晏面前,“昨天我明明把绣好的蜀锦绣片放在这里,锁了门才走的,今天一开门就变成这样了!钥匙只有我和柳夫人那边的刘妈有……”
沈清晏指尖捏着劣质绣片,布料粗糙得磨手,边缘还留着未剪干净的线头 —— 这是柳氏的手笔,故意在及笄礼前三天换走绣片,一来让她来不及重做,二来能借 “礼服不整” 说她 “不敬及笄礼”,让她在宾客面前出丑。
“刘妈呢?” 沈清晏语气平静,眼底却没了温度。
“刘妈说她昨天没过来,还说…… 还说我监守自盗,想讹府里的银子!” 张婶急得快哭了,膝盖微微发颤,“小姐,我真没换!您相信我!”
周嬷嬷也急了:“离及笄礼只剩三天,重新绣肯定来不及,蜀锦料子也只剩这么一块了,这可怎么办?”
晚晴攥紧珍珠络子,气得脸通红:“肯定是柳氏让刘妈换的!咱们现在就去找她要说法!”
沈清晏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母亲的旧绣绷上 —— 绷架上还留着半块没绣完的兰草纹,是母亲生前的手笔。她突然想起现代做文旅项目时,遇到过 “展品损坏应急方案”,当时用拼接手法救了场,如今这礼服,或许也能这么办。
“张婶,你别急,” 沈清晏把劣质绣片扔在桌上,“你手里还有多少蜀锦边角料?”
“只剩巴掌大的几块了,做不了完整绣片……” 张婶小声说。
“够了。” 沈清晏转身从嫁妆箱里翻出母亲的旧绣线,是用真丝染的金线,颜色比新线更温润,“周嬷嬷,您会绣兰草纹对吧?就按母亲绣绷上的样式,用金线在蜀锦边角料上绣;张婶,您把珍珠络子缝在边角料周围,做成拼接绣片;晚晴,去厨房拿点浆糊,把碎料粘成合适的形状,注意藏住接缝。”
众人愣了愣,没明白她要做什么,沈清晏却已经拿起绣针,在碎料上画起图样:“柳氏想让我出丑,我偏要让这礼服比原来更出彩。拼接绣片既能遮住缺料的问题,又能用母亲的旧绣线和兰草纹,显得更有意义 —— 宾客问起,就说是‘承母之志’,让母亲也能看着我及笄。”
张婶眼睛一亮,连忙去拿边角料;周嬷嬷也来了精神,拿起金线就绣;晚晴跑得飞快,很快就端来浆糊。沈清晏则坐在绣桌前,把碎料拼成扇形,用浆糊固定住,再让张婶沿着边缘缝珍珠络子 —— 珍珠刚好能遮住接缝,还能让绣片更显华贵。
刚忙了半个时辰,柳氏就带着刘妈来了,身后还跟着沈清柔,手里端着个描金漆盒,脸上带着假笑:“清晏,听说礼服出了点问题?我特意让刘妈拿了块新绣片来,虽然不如蜀锦好,但也能凑合用……”
刘妈也假惺惺地附和:“是啊小姐,张婶丢了绣片,夫人怕您着急,特意让我找了块新的来,您可别错怪了好人。”
沈清晏放下绣针,指了指桌上的拼接绣片 —— 金线绣的兰草纹在阳光下闪着光,珍珠络子围着边缘,比原来的蜀锦绣片还要精致,根本看不出是拼接的。“多谢柳夫人好意,不过不用了,我已经做好了。”
柳氏的笑容僵在脸上,盯着绣片半天说不出话:“这…… 这是用碎料拼的?”
“是呀母亲,” 沈清晏故意露出委屈的样子,“蜀锦绣片被人换了,我只好用母亲留下的旧绣线和碎料做,还好母亲在天有灵,让我想出这个法子,也算是承了母亲的心意。”
刘妈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 她没想到沈清晏居然能在半天内想出办法,还把劣质绣片的事巧妙地引到 “承母志” 上,让柳氏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既然小姐已经做好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柳氏勉强挤出个笑容,拉着刘妈和沈清柔匆匆走了,出门时还能听到她低声训斥刘妈的声音。
待柳氏走后,张婶松了口气,对着拼接绣片连连赞叹:“小姐您太厉害了!这拼接的法子太妙了,比原来的绣片还好看!”
沈清晏却没放松,指尖划过珍珠络子 —— 柳氏不会就这么罢休,接下来肯定还有更狠的手段。“张婶,接下来几天你就住在西跨院,绣房的门我让人加把锁,钥匙只有咱们几个有。” 她顿了顿,又对周嬷嬷说,“您帮我盯着刘妈的动向,她要是再靠近绣房,立刻告诉我。”
周嬷嬷点头应下,眼神里满是佩服:“小姐,您刚才要是直接去找柳氏,肯定会被她倒打一耙,这么一来,既解决了礼服的问题,还让她没话说,真是太聪明了。”
“这都是从母亲的绣活里学的。” 沈清晏拿起母亲的旧绣绷,指尖拂过兰草纹,“母亲当年肯定也遇到过不少难事,却都一一化解了,我不过是学了她的法子。”
晚晴突然想起件事:“小姐,柳氏刚才拿的漆盒里,好像放着些符纸,您说她会不会想搞什么鬼?”
沈清晏心里一紧 —— 符纸?柳氏这是想借 “邪祟” 做文章?她想起之前的流言,柳氏很可能会请个假道士来,在及笄礼上诬陷她 “被邪祟附身”,破坏仪式。
“晚晴,你去查查府里有没有新来的陌生人,尤其是穿道士服的。” 沈清晏语气凝重,“另外,把咱们收买的下人都通知到,让他们多留意柳氏那边的动静,一有消息立刻报给我。”
晚晴点头跑了出去,沈清晏看着桌上的礼服,指尖攥紧了金线 —— 柳氏想玩阴的,她就陪柳氏玩到底。及笄礼不仅是她的成年礼,更是她在将军府立足的战场,她绝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