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质的触须缠上脚踝的瞬间,林淮猛地蜷起身体,膝盖狠狠撞向那团暗红色的黏液。
“滚开!”
他的怒吼在密闭空间里炸开,声波撞在金属内壁上反弹回来,震得自己耳膜生疼。
那团胶质被撞散了,像一滩被踢碎的血浆,溅在冰箱底部。但下一秒,那些分散的液滴又开始蠕动,重新汇聚,缓慢地凝聚成原先的婴儿形状。
它没有五官的脸“仰”向林淮,似乎在无声地控诉。
林淮喘着粗气,后背紧贴着冰箱内壁。寒冷已经渗透进骨髓,他的手指开始失去知觉,嘴唇麻木到几乎感觉不到牙齿的存在。
饥饿感也开始侵袭。
胃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绞痛一波接一波地袭来。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关进来多久——一小时?一天?时间在这个没有光线的金属盒子里失去了意义。
冰箱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很轻,很慢,像是有人刻意放轻了脚步在厨房里走动。
林淮立刻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脚步声停在冰箱前。
一阵沉默。
然后
“妈妈……”
那个怪物的声音透过被封死的镜面传来,闷闷的,像是从水下发出的。
“饿了吗?”
林淮的胃部因这句话而剧烈痉挛。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但冰箱外的“林淮”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
“孩子……给妈妈……带吃的。”
伴随着这句话,冰箱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不是被封死的镜面那侧,而是真正的冰箱门。
一丝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渗入,照亮了林淮蜷缩的身影。他眯起眼,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瞳孔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
一只手从门缝中伸了进来。
苍白,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和他自己的手一模一样。
那只手里拿着一个盘子。
盘子上,是一块生肉。
鲜红的,带着血丝的,看起来像是刚从动物身上割下来的肉块。
林淮的胃部再次痉挛,但这次是因为恶心。
这肉是哪来的
林淮可不觉得这东西会出门买肉回来
“吃……”冰箱外的“林淮”轻声催促,声音甜蜜而扭曲,“妈妈……要吃饭。”
那只手将盘子往前推了推,生肉的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林淮盯着那块肉,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这是什么肉?
冰箱里原本没有生肉。而那个怪物刚刚……杀死了陈默。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一股酸水涌上喉咙。他猛地别过头,干呕起来。
“妈妈……不喜欢?”冰箱外的声音带着困惑和一丝委屈,“那……这个?”
那只手缩了回去,片刻后又伸进来。
这次盘子里放着的是一块熟肉——看起来像是煎过的牛排,表面焦黄,还冒着热气。
林淮的胃袋因食物的香气而剧烈收缩,但他的理智却在尖叫——不要吃!谁知道这是什么肉!
“不吃?”冰箱外的“林淮”似乎有些恼怒了,声音变得尖锐,“妈妈……挑食!”
盘子被粗暴地抽了回去,冰箱门“砰”地一声关上。光线再次消失,黑暗重新笼罩了一切。
林淮蜷缩在角落,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饥饿和寒冷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理智。
那团胶质——被称作“弟弟”的东西——又悄悄靠了过来。这一次,它没有触碰林淮,而是停在他脚边不远处,似乎在观察。
然后,它开始变形。
暗红色的胶质蠕动着,逐渐拉长、塑形,最终变成了……一块面包的形状。
一块看起来松软可口的小面包,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麦香。
见鬼,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林淮盯着那块“面包”,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那团胶质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兴奋地颤动了一下,又变形成了一块“巧克力”。
然后是“苹果”、“奶酪”、“熟肉”……
它正在试图变成各种食物的样子,讨好他。
林淮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多么讽刺——在这个地狱般的冰箱里,唯一关心他是否饥饿的,竟是一团扭曲的、非人的怪物。
“不用了。”他轻声说,声音因寒冷而发抖,“我不吃……你。”
“面包”瞬间垮塌,重新变回那团没有固定形状的胶质。它“坐”在原地,似乎很失落。
冰箱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更重,更急促。
“妈妈!”那个怪物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起来,“有……客人!”
林淮的身体猛地绷紧。客人?谁?
一阵模糊的对话声从外面传来,听不真切。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女声——
“林淮?你在家吗?”
林淮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苏芮。
他的前女友。
两人从朋友变成情侣又变成朋友,林淮和她玩了三四年了。
“不……”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抠抓着金属内壁,“快走……快走……”
但苏芮显然听不见他的警告。她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厨房门口。
“林淮?你看起来……不太对劲?”
冰箱外的“林淮”发出一声轻笑,声音刻意模仿着真正的林淮的语调,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没事,只是有点累。”
“你脸色好苍白……”苏芮的声音充满关切,“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怪物温柔地拒绝,“你能来……我很高兴。”
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然后是苏芮的惊呼:“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最近……体寒。”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脚步声走向饮水机,接水的声音。
林淮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警告苏芮!
他的目光落在脚边那团胶质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你……”他压低声音,对那团胶质说,“能出去吗?”
胶质颤动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它缓缓“摇头”——如果那团不定形的物质也能做出这个动作的话。
林淮咬了咬牙,换了个问题:“那你能……弄出点声音吗?很大的声音?”
胶质静止了几秒,然后突然开始剧烈蠕动!它的体积膨胀,颜色变深,表面泛起不祥的气泡——
“砰!”
一声闷响从冰箱内部炸开!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厨房里足够引人注意。
“什么声音?”苏芮警觉地问。
“没什么。”怪物的声音有些慌乱,“可能是……水管。”
“是从冰箱里传出来的。”苏芮的脚步声靠近,“你冰箱坏了吗?”
“别碰!”怪物的声音陡然尖锐。
一阵混乱的拉扯声,然后是苏芮困惑的质问:“林淮?你到底怎么了?”
沉默。
长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
“你……知道了?”怪物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模仿林淮的语调,而是恢复了那种金属摩擦般的刺耳质感。
“什……什么?”苏芮的声音充满恐惧,“林淮,你别吓我……”
“可惜。”怪物轻声说,语气里带着扭曲的遗憾,“妈妈……又要生气了。”
“啊——!”
苏芮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漉漉的撕裂声,和重物倒地的闷响。
林淮在黑暗中僵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
不……不对……他好像做了个蠢事
他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冰箱门再次被打开一条缝。那只苍白的手伸了进来,这一次,盘子里放着一块新鲜出炉的“食物”。
“妈妈……”怪物的声音甜蜜而扭曲,“这次……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