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断了干净
左肩胛骨头缝里那点密密麻麻的酸麻刺痛，
像一大窝被捅了巢的毒蜂，
轰地炸开！
钻进胳膊，
钻进脖子，
顶着他嗡嗡作响的脑壳。
一股说不上是冷是热的急流，
顺着骨头缝直往下涌。
撞上左臂那条被扎出个洞、
正往外渗黑水的死肉。
轰！
石头眼前彻底白了。
比刚才被道骨烫还白。
一片滚烫发红的亮光塞满了脑子，
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连肩上那酸刺麻痒的痛都感觉不到了。
就剩一片滚开的白。
那股热流撞进左臂枯黑的死肉里，
那摊死肉像是浇了油的火炭，
腾地一下炸开了锅！
被黑线爬满的枯黑骨头缝里，
无数烧熔了的金红小虫子一样的光点，
疯狂地爆出来！
滋滋地烧着已经僵死的皮和肉！
洞里的碎石渣子，
全映成了扭曲跳动的暗红颜色！
跟灶膛里没烧透的炭块似的。
石头瘫在泥地上，
身子猛地向上弓起！
像条被活活钉住的鱼。
喉咙里堵死了气，
一声也嚎不出来。
右掌被钉死在冰冷的刺根上，
动不了。
只能用身子最厚实的脊梁骨，
一下一下狠撞着背后凸起的岩石棱角。
沉闷的噗噗声，
代替了喉咙里挤不出的惨叫。
每撞一下，
骨头都像要碎了。
后背撞烂的皮肉和冰冷岩石摩擦，
发出令人牙酸的钝响。
可这点自残的钝痛根本压不住胳膊里翻腾的炸裂！
左臂像个塞满铁水的破皮袋，
越来越鼓，
越来越烫！
烧熔的红光撑开了死黑色的皮，
露出底下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无数熔岩般的金红在皮肤底下乱窜，
每一次冲撞都让枯黑的皮肤崩裂开更多的口子！
嘶——
洞口那片巨大的黑影深处，
被钉住一截的刺根猛地发出一连串刮擦铁皮的尖利锐鸣！
堵着洞口的整片阴影都跟着剧烈扭动起来！
仿佛感知到了石头左臂里爆发的、
对它们而言散发出极致诱惑的“新鲜”炽热能量！
那点猩红的锐芒瞬间放弃了拉扯刺根！
阴影猛地向内一聚！
所有的压迫感、
所有的贪婪和冰冷的杀意！
都集中在了石头那条正在从枯死状态爆出熔岩的膨胀左臂上！
它不要那截被钉住的刺根了！
它要吞掉这条突然“活”过来的、
散发着纯粹狂暴能量的手臂！
石头脑子里那团滚开的沸腾白光中，
猛地刺进一丝冰冷彻骨的明悟！
他糊满汗水泥血的眼皮费劲地掀开一条缝。
浑浊的视线里，
是自己那条左臂上不断鼓起的、如同金红蠕虫乱窜的筋络。
再远一点，
是那只依旧紧攥着冰冷道骨残骸、
指节青白扭曲、
在微微抽搐痉挛的左手。
洞口，
那片沸腾的黑暗，
正带着无匹的贪婪和冰冷的气势，
彻底碾过来！
师父那张糊满泥血的脸突然在混乱炸开的意识碎片里闪了一下。
“浊核……”
“看他们……怎么吞……”
浊核？吞？
他们？
石头脑子里像有根烧红的铁钎搅！
他左手攥着的那一小块道骨深青残骸，
还在微弱地一颤一颤地蹦跳。
冰冷坚硬硌着掌心。
刚才那股逼退猩红尖芒的刺骨寒光像是耗尽了。
只剩下一种纯粹的、
沉重的冰冷。
可它跟左臂里那股烧熔暴动的力量，
像是一壶滚水里掺了冰！
在他身体里搅成了一锅毒！
两条在血脉里疯狂厮杀的疯狗！
逃？
逃不过！
挡？
挡不住！
等这条胳膊彻底烧穿了炸开，
里面那股滚烫的玩意儿就得喂了外面那摊更烂更恶心的影！
连带着这块师父到死都抠在肉里撑着的玄微骨头渣子！
一起被吞了！
一股血猛地呛上石头喉咙口！
浓得发黑。
他咧开沾满血泥的嘴唇，
喉咙深处挤出半声混着血沫的怪笑。
被钉在地上的右手猛地往回一抽！
根本不管掌心里扎透的锐刺被这一扯撕开多大的血口！
滚烫的血涌出来，
又瞬间被冰冷的刺身冻结！
剧痛炸开的同时带来一丝短暂的、冰冷的清明！
够了！
这条胳膊！
里面的毒！
外面的脏！
都他妈够了！
他眼睛里突然烧起一股破罐子破摔、
要烧尽一切的疯狂！
那条摊在地上痉挛的左手，
猛地攥紧了！
用尽全身最后残存的那点力气！
带着一股拖着仇人一起跳崖的狠绝！
攥着那块冰冷硬骨！
狠狠往回一抡！
不是砸！
是拖！
拖着自己那条不断鼓胀喷着熔岩光芒、
几乎要从肩膀上爆开的左臂！
死命地朝自己怀里拖回来！
他右腿膝盖猛地一弓！
脚底板狠狠蹬住旁边一块潮湿冰冷的岩石！
借着那一蹬之力！
整个腰猛地向上狠命一挺！
带着被钉住右掌撕裂的剧痛和那个巨大拉力带来的惯性！
身体在半空极其短暂地翻滚了小半圈！
几乎是头下脚上！
被他死死抡回怀里的、紧握着道骨残骸的左手，
在这一翻中，
借着惯性，
带着一股绝望的凶狠！
不管不顾！
朝着那条被拖到胸前的、
暴突狰狞、
如同烧红烙铁般鼓胀的左臂臂弯！
狠狠砸了下去！
就砸在肩下三寸，
那块骨头缝里酸麻刺痒炸开、
皮底下金红疯狂流窜、
皮肤裂开最多道血口的地方！
噗——嗤——！
一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摁进冻透猪油的、
令人头皮炸裂的混合异响！
那块冰冷的深青道骨碎片，
直接被他这亡命的一砸，
深深嵌入了他自己左臂血肉开裂最深处！
瞬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
石头半扭着身体僵在半空。
那只嵌进了道骨碎片的胳膊，
烧熔的金红光芒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光芒凝固，
金红的熔岩像水一样滞留在暴露的筋络和撕裂的皮肉缝隙里。
皮肤表面不断崩裂的缝隙也诡异地停顿了。
紧接着！
一股比刚才炸裂开的白光更纯粹的青白色光晕，
如同被强行摁进了火山口的冰川炸裂！
轰然从道骨碎片嵌入的地方爆发出来！
瞬间吞噬了手臂上那些狂暴流动的金红熔岩！
不是中和！
是更剧烈的！
毁灭！
青白色的光晕霸道地沿着每一道暴起的筋络蔓延！
所过之处！
金红的熔岩光芒被硬生生熄灭！
凝固！
变成一种死气沉沉的焦黑！
那条正在疯狂鼓胀的胳膊，
像是一个瞬间被抽空了气、
又被注满了铅块的口袋！
猛地向内塌缩、凝固！
随之而来的，
是山崩海啸般的剧痛！
冰冷刺骨的剧痛！
石头觉得自己的左臂好像瞬间被无数根烧红的冰锥从里到外刺穿！
又被整个塞进了寒冰地狱的最深处！冻结！
他连最后的惨嚎都发不出。
喉咙彻底哑了。
身体在半空中那短暂扭曲的姿势彻底失去支撑，
轰然砸落回冰冷的泥地。
胸口砸在刚才被钉住的刺根旁边。
溅起冰冷的泥点。
几乎就在他砸落在地、
凝固的左臂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冰坨碎裂的脆响的同时！
洞口那片彻底碾来的黑暗边缘！
那点死死锁定他左臂的猩红光芒！
如同被彻底激怒！
瞬间暴涨！
一道纯粹的、裹挟着污秽死寂气息的暗红光束！
如同投出的标枪！
撕裂了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
带着无匹的毁灭！
狠狠轰向他那条被强行注入道骨能量、
正在发生诡异凝固的左臂臂膀！
石头仰面朝天，
瞳孔被那道急速射来的污秽暗红光束彻底占据。
脸上沾的泥浆混合着血，
被劲风刮得簌簌掉落。
他看见自己那条诡异的凝固左臂上方，
那束污秽的暗红，
越来越近。
被青白光芒强行凝固镇压的手臂内部，
在那污秽暗红光束迫近的恐怖压力下，
表面刚浮现的焦黑死皮被无形的力量寸寸碾压！
细密的龟裂瞬间蔓延！
冰层下被暂时冻结的金红余烬陡然变得极度不安！
够了。
石头嘴巴无声地张了张。
血沫混着含糊不清的、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嘶声，
吐在冰冷腥臭的空气里。
他那只还算完好的左手，
沾满污血冰屑，
猛地抬起，
不是去挡那道越来越近的死光。
是狠狠抓住了那条从里到外透出诡异冰冷、
不断发出冰层欲裂声的左臂臂弯！
手指深深抠进肩窝连接处、
那焦黑龟裂皮肉深处！
然后，
用尽身体里最后那一丝丝、
几乎榨干骨髓才挤出来的、
带着血腥和豁出去全部绝望的力气！
狠狠地！
向斜后方！
借着身体砸在地上的反震力道！
往下！
一撕！
嗤啦——！！！
没有声音。
或者说，所有声音都被这动作带来的、超越了想象的巨大痛苦压过了。
石头脑子里瞬间一片虚无的黑暗。
身体里某根筋像是彻底崩断了。
那条被他死死攥在手里、
由根处撕扯下来的枯黑沉重的左臂，
轻飘飘地脱离了身体。
像一截烧焦脱落的枯枝。
被他最后的那股蛮力，
带着，
朝着洞口侧面、
那片堆放杂物的黑暗岩壁角落的方向，
狠狠甩了出去！
断口处没有喷血。
只有一片焦黑的、皮肉翻卷、
被寒气彻底冻结的深褐色茬口！
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石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离体而去的枯黑残臂，
眼一闭，
彻底砸回了地面冰冷的泥水里。
他左手还死死攥着那粒深青的道骨残片，
冰凉浸透骨髓。
刚才暴起的青白光芒已经收敛得近乎消失。
只剩下一种沉重冰冷的死寂，
压着他最后一点微弱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