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
车内一片死寂。
祁同伟脸上的那阵凉意，仿佛也透过手机，传到了林天浩这边。
空虚吗？
林天浩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复仇的第一步，总是伴随着这种感觉。
当滔天的恨意找到了宣泄口，瞬间的爆发过后，剩下的就是巨大的空洞。
需要用下一个目标，更大的目标，来填满。
林天浩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梁家。
汉东省的参天大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
前世，这座大山，曾压得他喘不过气。
梁璐的傲慢与偏见，梁群峰的漠视与打压。
每一个轻蔑的表情，每一次高高在上的施舍，都刻骨铭心。
这一次，他要做的，不是砍树。
而是先给这棵树浇上最肥沃的养料，让它生长到前所未有的繁茂，让所有人都以为它将永远屹立不倒。
然后，再从根部，注入剧毒。
他要欣赏的，是整棵大树从枝繁叶茂到轰然倒塌的全过程。
这才是诛心。
林天浩拿起另一部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脆又恭敬的女声。
“好的，林总。”
半小时后，天耀资本顶层办公室。
高小琴穿着一身得体的香奈儿职业套装，踩着Jimmy choo的高跟鞋，推门而入。
她的身段婀娜，容貌绝美，身上散发着成熟女性的独特魅力，足以让任何男人心动。
但在林天浩面前，她收敛了所有锋芒，只剩下谦卑与恭敬。
“林总，您找我。”
林天浩没有看她，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的城市夜景上。
“山水集团的整合，进行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高小琴立刻回答，“所有资产已经完成剥离和重组，随时可以并入天耀资本的体系。”
她的办事效率很高，这是林天浩欣赏她的原因之一。
一个合格的工具，首先要足够锋利。
“很好。”林天浩转过身，坐回宽大的老板椅上，“现在，交给你一个新任务。”
他将一份文件推到高小琴面前。
“收购它。”
高小琴拿起文件，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愣住了。
文件标题写着几个大字。
“汉东省京州市大风服装厂”。
高小琴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反复确认了几遍，确定就是那个在汉东商界臭名昭着的“大风厂”。
“林总……您确定是这家企业？”高小琴的专业素养让她不得不提出疑问。
“这家大风服装厂，成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曾经是京州的明星企业。但是从九十年代末开始，因为经营不善、设备老化、市场冲击，已经连续亏损超过十年。”
“目前，工厂负债总额高达八千多万，拖欠工人工资、社保超过九个月。工人们已经闹了好几次，把市政府的门都堵了。”
“更重要的是，它的股权结构极其复杂，管理层贪腐严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一个无底洞。任何资本进去，都会被吞得一干二净。”
高小琴一口气说完，看向林天浩。
她不相信，林天浩会看不出这些最基本的问题。
这根本不是商业投资，这是在做慈善，不，是往火坑里跳。
“我知道。”
林天浩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那我们为什么要……”高小琴无法理解。
“因为它的主管单位，是京州市，而京州市的市委书记，叫梁群峰。”林天浩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梁群峰！
高小琴心头一震。
这个名字在汉东，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梁家的掌舵人。
原来，老板的目标是梁家。
可是，用收购一个必死的企业这种方式，怎么可能撼动梁家？这简直是给对方送政绩。
把这个烂摊子甩出去，梁群峰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我需要的，不是盈利。”林天浩看穿了她的心思。
“我要你用最高调的方式，把这家工厂买下来。不仅要买，还要追加投资，更新设备，补发所有工人的工资。”
“我要让整个汉东都知道，我林天浩，要盘活大风厂。”
高小琴彻底懵了。
这已经超出了她的商业逻辑。
把一个垃圾捧成宝，图什么？
“林总，恕我直言，这……”
“这是命令。”林天浩打断了她。
高小琴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从那平淡的三个字里，感受到了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志。
“是，林总。”她低下头，“我马上去组建并购团队。”
“钱不是问题。”林天浩补充道，“我要的是效率。”
“明白。”
高小琴拿着那份薄薄的文件，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
“林总，我能问一下，您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吗？”
林天浩笑了。
那是一种猎人看着猎物时，充满掌控感的笑。
“我要把它捧上云端，让所有人都看到希望。”
“然后再亲手，把它推入深渊。”
高小琴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再也不敢多问一个字，快步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关上，隔绝了那让她窒息的压力。
高小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这位年轻的老板，根本不是在做生意。
他是在用金钱和权势，下一盘大棋。
而整个汉东，都是他的棋盘。
高小琴的执行力是惊人的。
第二天，一支由顶尖律师、会计师、并购专家组成的豪华团队，就进驻了京州。
天耀资本要全资收购大风厂的消息，像一颗炸雷，瞬间在京州炸响。
然而，他们很快就遭遇了巨大的阻力。
正如高小琴预料的那样，这就是一个粪坑。
工厂的管理层阳奉阴违，对并购团队提出的资料要求，能拖就拖，能推就推。
工人们的情绪更是激动，他们不相信这些西装革履的“资本家”，将并购团队堵在办公室里，要求立刻发放工资，否则一切免谈。
甚至连当地的一些小官员，都想趁机伸一次手，捞点好处。
高小琴的团队，在三天之内，寸步难行。
各种报告雪片一样飞回林天浩的办公桌。
“林总，厂长王大路拒绝提供财务账本，说需要上级单位批准。”
“林总，工会主席郑西坡煽动工人，要求我们在收购前，必须承诺所有老员工终身雇佣。”
“林总，分管工业的副区长，暗示我们需要‘表示表示’。”
高小琴在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挫败。
“林总，这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他们盘根错节，油盐不进。常规的商业手段，在这里根本行不通。”
“我知道了。”
林天浩挂断电话，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如果这么容易就被攻破，那这盘棋，就太无趣了。
他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
“系统，扫描大风服装厂，生成破局方案。”
【系统正在启动……】
【目标：京州大风服装厂。】
【扫描范围：所有关联人员、资金、事件……】
【正在生成‘弱点清单’……】
几秒钟后，林天浩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加密文件。
他点开文件，一个清晰的列表呈现在眼前。
【王大路，大风厂厂长。弱点：其子王一凡在澳门葡京赌场欠下赌债三百四十七万。联系人：澳门叠码仔‘崩牙驹’。价格：三百五十万。】
【郑西坡，工会主席。弱点：与其妻侄女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并在光明小区18栋拥有一套价值九十万的房产。价格：相关照片及房产证明。】
【陈海，京州市光明区副区长。弱点：其妻名下有一家‘海天贸易公司’，常年承接其管辖范围内的工程，涉嫌利益输送，偷漏税金额约一百二十万。价格：全套账本及流水证据。】
【……】
列表很长，足足有三十多个人。
从工厂的管理层，到工人的代表，再到地方的实权官员。
每一个人的软肋，都被扒得干干净净。
每一个软肋旁边，都清清楚楚地标注了“价格”。
林天浩将文件加密，直接发送给了高小琴。
“按这个名单去办。”
远在京州酒店里，正对着一堆资料焦头烂额的高小琴，收到了这份文件。
她疑惑地点开。
下一秒，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她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那些文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她的心上。
这……这是什么？
这不是商业方案。
这是审判书！
是上帝的名单！
她终于明白，林天浩为什么有恃无恐。
常规手段？
他根本不屑于使用常规手段！
这是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力量。
一种直接掀开所有底牌，无视一切过程，直接宣布结果的神之权柄。
高小琴拿起电话，拨给自己的助理，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决绝。
“通知下去，计划变更。”
“现在，开始b计划。”
第二天。
大风厂厂长王大路的办公室。
高小琴的助理将一部手机放在他面前，屏幕上，是王一凡在赌场里被人按住手脚的视频。
王大路只看了一眼，汗水就浸透了衬衫。
半小时后，他颤抖着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工会办公室。
郑西坡还在慷慨激昂地对着工人们演讲，发誓要为大家争取到底。
一个信封，悄悄递到了他手上。
他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下午，他主动找到了并购团队，表示“为了大风厂的未来”，他愿意全力配合。
……
一个个堡垒，在林天浩的“弱点清单”面前，土崩瓦解。
不到四十八小时。
所有阻力，烟消云散。
高小琴坐在大风厂那间破旧的厂长办公室里，手里拿着已经盖好所有公章的收购合同。
窗外，阳光刺眼。
她却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她给林天浩发去一条信息。
“林总，大风厂，已拿下。”
与此同时，京州市委大楼。
梁群峰的秘书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书记，好消息。那个老大难，大风厂，终于有人接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