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车队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前,抵达了一个名为“平安集”的小镇。
小镇规模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散落着些商铺和民居,显得颇为冷清。
唯一亮着灯火、看起来能容纳他们这支车马队伍的,只有街尾一家挂着“悦来客栈”幌子的两层木楼。
客栈门脸陈旧,幌子在晚风中微微晃动,透着一股年久失修的沧桑感。
门口站着一个身材干瘦、满脸堆笑的伙计,见到车队过来,立刻殷勤地迎了上来。
“各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店干净实惠,热水热饭都有!”
伙计点头哈腰,目光却似有若无地在林微他们所乘的、看似普通实则用料讲究的马车上扫过。
扮作管家的护卫首领上前交涉:“住店,要几间上房,再安排一下马匹草料。”
“好嘞!客官里面请!”
伙计笑容更盛,连忙引着车队进入客栈后院。
客栈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还要简陋些,桌椅陈旧,地面不算太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油烟混合的气味。
大堂里零散坐着几个客人,看起来多是行脚的商贩,低头吃着东西,并无太多交流。
林微在下车时,神识便已悄然铺开,将客栈内外粗略扫了一遍。
客栈人手不多,除了那干瘦伙计,柜台后还有个打着算盘、眼皮耷拉的中年掌柜,后厨隐约传来锅勺声响,应是厨子。
一切看似正常,但他敏锐地捕捉到,那掌柜拨算盘的手指格外稳定,气息绵长,不像普通生意人;
而后院马厩旁阴影里,似乎还藏着两个气息粗重之人。
“有点意思。”
林微心中暗忖,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在伙计的引领下,与云疏影、林安上了二楼客房。
客房条件简陋,但还算整洁。
林安手脚麻利地简单收拾了一下,云疏影则有些不安地低声道:“林道友,我总觉得这客栈……有些不对劲。”
她的凝空簪对能量和环境变化感知敏锐,虽未察觉明确的空间异常,却本能地感到一丝隐晦的恶意。
“无妨,静观其变。”
林微安抚道,他正好想借此看看,这江湖底层的“规矩”是如何运行的。
晚饭是送到房里的,几样粗劣小菜,米饭也有些夹生。
林安吃了几口就皱起了小眉头,云疏影更是浅尝辄止。
林微却神色如常地用了一些,他早已辟谷,进食不过是维持这具身体的表象。
夜深人静,小镇陷入沉睡,唯有风声穿过老旧窗棂,发出细微的呜咽。
子时刚过,异动便至。
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撬动声,从门外传来。
若非林微神识一直外放,几乎难以察觉。门栓被一种熟练的手法,用薄铁片缓缓拨开。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带着甜腻气息的烟雾,从门缝中悄然涌入房间。是迷烟!
林微屏住呼吸,同时袖袍微微一拂,一股无形的气运之力将他和身旁已然警觉的云疏影、林安笼罩,那迷烟触及这层屏障,便自行滑开,无法侵入分毫。
云疏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手已按在了凝空簪上。
林安则紧张地攥紧了小拳头,躲在林微身后。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轻轻推开。三个黑影如同鬼魅般闪入房中,动作轻捷,显然是老手。
他们手中握着明晃晃的短刀,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凶光,直扑床铺位置——在他们看来,迷烟作用下,房中之人早已不省人事。
然而,等待他们的,并非是待宰的羔羊。
就在三人靠近床榻的瞬间,林微动了。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并指如剑,隔空虚点!
噗!噗!噗!
三缕凝练如实质的气运之力,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击中三人腿部的环跳穴!
“呃啊!”
三声短促的痛呼几乎同时响起,那三名贼人只觉得双腿一麻,瞬间失去知觉,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扑通”、“扑通”全部摔倒在地,手中的短刀也“哐当”落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三人甚至没看清是谁出手,便已成了滚地葫芦。
林微这才缓缓坐起身,指尖一缕淡金色的气运之光萦绕,在黑暗中如同萤火,映照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庞。
“几位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底发寒的冷意。
那三名贼人此刻才看清,目标不仅没有昏迷,反而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干这黑店勾当多年,下迷香、撬门入户从未失手,何曾见过这等诡异情形?
“好……好汉饶命!饶命啊!”
为首那个,正是白天迎客的干瘦伙计,此刻磕头如捣蒜,“小的们有眼无珠,冲撞了高人!求好汉饶我们狗命!”
另外两人也反应过来,连声求饶。
“说吧,这家店,害过多少人?”
林微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伙计不敢隐瞒,哭丧着脸道:“也……也没多少,都是些落单的行商或者看着没什么背景的客人……掌柜的说,这地方偏僻,官府管不着……所得钱财,大部分都……都上交给了‘黑煞帮’……”
“黑煞帮?”
林微目光微凝,这名字透着一股邪气。
“是……是附近一带的地头蛇,帮主‘黑心虎’武艺高强,手下有几十号人,控制着周边几个小镇的黑道生意……我们这家店,也是受他们庇护,每月要上交份子钱……”
伙计为了活命,倒豆子般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并非单纯的黑店,背后还有地头蛇势力。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喝骂声。
“楼上的点子扎手!兄弟们抄家伙!”
是那掌柜的声音,显然下面的同伙察觉到了不对劲。
很快,七八个手持钢刀、棍棒的大汉冲上了二楼,为首者正是那个眼皮耷拉的掌柜,此刻他眼神锐利,哪还有半分之前的慵懒模样。
“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
掌柜的厉声喝道,目光扫过房中,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个手下和安然无恙的林微三人,瞳孔一缩。
林微看着这群乌合之众,摇了摇头。
他甚至懒得起身,只是对那掌柜的道:“你就是掌柜?你这店,还有那黑煞帮,我很不喜欢。”
“狂妄!”
掌柜的大怒,一挥手中钢刀,“给我上,剁了这小子!”
众匪发一声喊,挥舞兵刃冲了上来。
林微依旧端坐,只是指尖气运之光再次亮起,如同穿花蝴蝶般在空中划过数道玄奥的轨迹。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大汉,只觉得手腕剧痛,钢刀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紧接着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后面的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接二连三地被无形气劲击中穴位,或手臂酸麻,或腿脚不听使唤,顷刻间躺倒一地,呻吟不止。
那掌柜的看得目瞪口呆,他自恃有些武功底子,却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没看清!
这……这哪里是文弱书生,分明是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
他心知踢到了铁板,转身就想跳窗逃跑。
然而,他刚一动,一缕气劲便已后发先至,点中他背后大穴。
掌柜的身形一僵,保持着逃跑的姿势,直挺挺地定在了原地,只有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
转瞬之间,冲上楼的七八个匪徒,连同掌柜在内,全军覆没。
林安看着满地失去反抗能力的恶徒,小脸上满是兴奋与崇拜:“公子,您太厉害了!”
云疏影也松了口气,看向林微的目光更加复杂,这位林道友的手段,当真是神鬼莫测。
林微这才缓缓起身,走到那被定住的掌柜面前,淡淡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说黑煞帮的事了。比如,他们的老巢在哪儿?帮主‘黑心虎’有什么本事?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南疆来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压迫感。
那掌柜的冷汗涔涔而下,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侥幸都是徒劳。
夜色深沉,悦来客栈的二楼,一场反客为主的审讯,悄然进行。
而这,只是林微踏入江湖后,掀起的第一个微不足道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