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那几封散落在地、盖着北漠狼头金印的密信,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位大衍臣工的心头,更烫得北漠正使阿史那咄苾与副使贺逻鹘魂飞魄散!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愤怒!
“狼子野心!北漠安敢如此!”
“勾结逆贼,图谋我大衍疆土!此仇不共戴天!”
“陛下!臣请即刻发兵,踏平北漠王庭!”
武将们须发戟张,怒目圆睁,恨不得立刻拔剑将那两名使臣砍为肉泥!文官们亦是群情激愤,以往主张怀柔的几位老臣,此刻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北漠使臣说不出话来。
皇帝姬元昊缓缓从龙椅上站起,他并未立刻爆发,但那周身弥漫开来的冰冷杀意与帝王之怒,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他俯视着下方面无人色的阿史那咄苾,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一字一句地敲打在对方的心头:
“阿史那咄苾,你,还有你背后的北漠王庭,是不是该给朕,给朕的大衍,一个解释?”
阿史那咄苾脸色煞白,汗出如浆,嘴唇哆嗦着,试图辩解:“陛下……这,这一定是误会!是伪造!是有人陷害我北漠……”
“伪造?”林微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苍白无力的辩解。他缓步上前,拾起一封信笺,指尖在那独特的狼头金印上轻轻拂过,“北漠王庭世代传承的狼头金印,印泥中掺有北漠圣山独有的‘血狼砂’,印记在光下会有细微的血色反光,且印泥气息可存百年不散。此印鉴之法,乃北漠不传之秘,请问贵使,我大衍如何伪造?又为何要伪造?”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将阿史那咄苾最后的侥幸击得粉碎!
“我……我……”阿史那咄苾踉跄后退,哑口无言。
“还是说,”林微目光如炬,步步紧逼,“贵使想言,是你北漠王庭出了窃贼,盗了这金印,私通我朝逆贼?若真如此,那便是你北漠御下不严,纵容臣属祸乱邻邦!同样罪责难逃!”
进退维谷!左右皆死路!
阿史那咄苾彻底崩溃,双腿一软,竟“扑通”一声瘫跪在地,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之词。他身后的贺逻鹘更是面如死灰,抖如筛糠。
看着两名使臣如此丑态,大衍百官心中怒火更炽,同时也对那位轻描淡写间便将北漠使臣逼入绝境的国师,生出了更深的敬畏。
皇帝姬元昊眼中最后一丝耐心耗尽,他猛地一拍龙案,声震殿宇:
“够了!”
“北漠王庭,背信弃义,勾结逆贼,图谋我大衍疆土,罪证确凿!尔等使臣,还敢巧言令色,试图欺瞒!真当朕不敢杀人吗?!”
“来人!”
殿外侍卫轰然应诺,甲胄铿锵,如狼似虎地涌入殿内。
“将此二獠拿下!剥去使节袍服,打入诏狱,严加看管!”皇帝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朕旨意!即刻起,驱逐所有北漠滞留京城之商旅、人员!封锁边境,断绝与北漠一切往来!命北境三镇边军,提高戒备,严防北漠异动!”
“另,拟国书,质问北漠王庭!限其三十日内,就此事给出交代,交出主谋,赔偿我大衍损失!否则……朕的铁骑,必踏破贺兰山缺,向北漠王庭,讨回这个公道!”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雷霆霹雳,响彻大殿,也宣告着大衍与北漠之间,维持了数十年的脆弱和平,在这一刻,彻底破裂!
“陛下圣明!”百官齐声高呼,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这一刻,无论是主战还是主和,所有人都同仇敌忾!
阿史那咄苾和贺逻鹘如同两条死狗,被侍卫粗暴地拖拽下去,留下的只有绝望的哀嚎与满殿的鄙夷。
处置完北漠使臣,皇帝胸中的郁气稍舒,但目光依旧凝重。他看向林微,语气缓和了许多:“国师,北漠之事,已有决断。然国内余孽未清,‘魔种’之患犹在,仍需国师与萧爱卿多加费心。”
林微微微躬身:“此乃臣分内之事。北漠狼子野心,边境恐生战事,朝廷需早作准备。至于‘魔种’与余孽,臣与萧指挥使定当竭尽全力,尽快肃清,以安社稷。”
皇帝点了点头,又看向萧北辰:“萧爱卿,边军调动,粮草筹措,细作清理,诸多事宜,你需与兵部、户部紧密配合,不得有误!”
“臣,万死不辞!”萧北辰抱拳领命,眼神锐利。
朝会在一片肃杀与激昂的气氛中结束。百官退朝时,看向林微的目光已然完全不同。经此一事,这位天衍国师的威望与地位,已真正稳固,无人再敢因其年轻或出身而心存轻视。
回到钦天监,林微屏退左右,独坐于值房之内。他脸色依旧苍白,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今日朝堂之上,他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神识始终高度集中,那掷出信笺、逼问使臣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未愈的伤势。
“小子,你这身体,再不好好调养,怕是要留下隐患了。”玄罗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我知道。”林微揉了揉眉心,“但眼下局势,容不得半分松懈。北漠绝不会善罢甘休,边境战事恐难避免。而京城之内,‘魔种’如同定时炸弹,那南疆的‘彼岸花’矿石,地底祭坛背后的存在……这些都需尽快查明。”
他取出一枚自己炼制的安神丹药服下,闭目调息了片刻,才感觉那股眩晕感减轻了些许。
“当务之急,是找到检测乃至解除‘魔种’的方法。”林微睁开眼,目光沉静,“玄罗,你记忆中,可有关于此类神魂恶咒的记载?”
玄罗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翻检那些破碎的记忆:“神魂恶咒……种类繁多,效用各异。有的直接控制,有的潜移默化影响,有的则如你所说,平时潜伏,特定引动爆发。要辨别乃至解除,需知其具体咒术源头与引动方式。或许……可以从那南疆巫祝的传承,或者地底祭坛的符文入手。”
“南疆……”林微若有所思。宁王与南疆勾结,提供了巫祝与“蚀魂瘴”,那“魔种”与“彼岸花”矿石,大概率也源自南疆。看来,有必要往南疆方向深入调查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先稳住京城局势,恢复自身状态。
他提笔写下一份清单,上面罗列了一些珍稀药材与蕴含特殊能量的矿石,吩咐林安秘密去采购。这些物资,一部分用于疗伤,另一部分,则是他准备尝试炼制一些简易的、可用于侦测异常能量(尤其是那“魔种”可能散发的邪气)的法器。
同时,他也开始着手整理从太史局和宁王府查抄来的、与南疆相关的所有卷宗与物品。
风暴虽暂歇,但暗涌依旧湍急。林微很清楚,与北漠的战争阴云,与那隐藏在暗处的“魔种”危机,都预示着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而他,必须在这波涛诡谲的局势中,尽快恢复力量,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他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烽火。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低声自语,眼中却无半分惧色,只有一片冰冷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