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术那声带着哭腔的“全军撤退”命令,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如同给了原本还在勉强维持一丝秩序的蛮族中后军一个“合法”的溃逃理由。最后一点抵抗的意志彻底烟消云散,整个蛮族大军,从核心到边缘,完完全全地、彻彻底底地,化为了一股纯粹由恐惧驱动的逃亡洪流。
兵败如山倒!
此刻,什么部落荣耀,什么大汗威严,什么同袍之情,在求生本能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跑!向北跑!远离身后那片不断落下雷霆、喷吐死亡火焰的恐怖之地,远离那支如同从幽冥中杀出的黑色军队!
陈默站在高地之上,冷静地俯瞰着这全局性的崩溃。他知道,决定性的时刻到了。
“传令!”他的声音透过铁皮喇叭,清晰地传遍指挥所,“全军压上!步骑协同,追击百里!务求最大程度歼灭其有生力量!”
“令旗:全线进攻!”
“号角:追击!”
代表着全线进攻的赤底黑字令旗在中军高地猛烈挥舞!低沉而充满杀意的追击号角,一声接一声,如同催命的战鼓,响彻整个落雁坡上空!
早已严阵以待的龙渊军步兵方阵,闻令而动!
“起立!”
“整队!”
“前进!”
各级军官的口令声在壕沟中此起彼伏。燧发枪兵们迅速背起枪,长枪兵端起长枪,刀盾手举起盾牌,工兵和辅兵也拿起武器。他们以严整的队形,如同移动的森林,迈着坚定而快速的步伐,越出壕沟,跨过遍布尸骸的障碍区,向着北方溃逃的蛮族大军,开始了稳步的推进!他们虽然速度不及骑兵,但强大的纪律性和组织度,确保了追击的持续性和压迫感,如同缓缓合拢的铁钳,清扫着沿途任何残存的抵抗,收容着掉队的俘虏。
而真正的追杀主力,依旧是赵虎统领的龙渊军骑兵!
得到全线进攻的命令后,赵虎精神大振,手中马刀向前一指,声若雷霆:“弟兄们!将军有令!追他个百里!不要停!给老子往死里追!”
“杀!!”
龙渊军骑兵的追杀,变得更加凶狠和富有策略。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从后方和侧翼砍杀,而是如同经验丰富的狼群,开始进行更加灵活和致命的穿插、分割、包抄。
轻骑兵凭借其速度优势,不断地超越溃兵的主力,赶到他们的前方,利用骑射进行骚扰和阻截,迫使溃兵改变方向,或者干脆将其驱赶到预设的、利于重骑兵冲击的区域。
而赵虎亲率的虎贲营重骑,则如同战场上的重锤,哪里溃兵聚集试图反抗或重新集结,他们就出现在哪里,然后用一次凶狠无比的集团冲锋,将那一丝微不足道的抵抗火花彻底碾灭,将人群再次冲散、踏碎!
追杀的路上,景象惨烈至极。
蛮族溃兵为了逃命,丢弃了一切能丢弃的东西。破损的盔甲、沉重的弯刀、珍贵的弓箭、甚至干粮和水袋,在逃亡的道路上随处可见。体力不支落单的士兵,很快便被龙渊军的追兵赶上,要么跪地乞降,要么被无情砍杀。受伤倒地的战马和士兵,在无数双奔逃的马蹄践踏下,化为肉泥。自相践踏而死的蛮族士兵,数量甚至超过了被龙渊军直接斩杀的人数。
恐慌和绝望,如同瘟疫般在逃亡的队伍中蔓延。许多人跑着跑着,便因为极度恐惧和体力透支而口吐白沫,倒地抽搐而亡。更有甚者,精神彻底崩溃,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或哭嚎,挥舞着空空的双手,冲向追兵,然后被轻易地结果性命。
兀术在亲卫的死命护卫下,一路向北狂奔。他不敢回头,耳边充斥着追击的号角声、龙渊军骑兵的喊杀声、以及己方士兵临死前绝望的哀嚎。每一次听到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马蹄声逼近,他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跳出胸腔。他引以为傲的黑色狼皮大氅早已不知丢到了何处,头发散乱,满脸血污和尘土,哪还有半分草原大汗的威仪,活脱脱一个丧家之犬。
追击,从清晨持续到正午,又从正午持续到日落。
龙渊军步骑配合,如同不知疲倦的死亡机器,一路向北,追亡逐北近百里!沿途所经之处,蛮族尸横遍野,丢弃的军械物资堆积如山,投降的俘虏成群结队。曾经不可一世的二十万蛮族大军(实际参战及后续波及的部队),至此已然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直到夕阳彻底沉入远方的地平线,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视线受阻,且部队经过一日激战和长途追击也已人困马乏,陈默才终于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命令。
收兵的号角声在原野上回荡。
赵虎意犹未尽地勒住战马,看着前方彻底融入黑暗、再也无法追及的零星溃兵,狠狠啐了一口:“算你们这帮孙子跑得快!” 他调转马头,看着身后绵延无尽的战场,看着那些垂头丧气被押解回来的俘虏,以及堆积如山的战利品,脸上终于露出了酣畅淋漓的笑容。
这一场衔尾追杀,从落雁坡开始,席卷百里,彻底将蛮族的主力碾为齑粉。兀术仅率不足千人的残兵败将,侥幸逃脱,仓皇遁入草原深处,其统一草原后积累的威望和实力,经此一役,十不存一。
当龙渊军将士高举着火把,开始清理战场、收拢俘虏和战利品时,星月已然挂上夜空。清冷的月光照耀着这片经历了一天血腥厮杀的土地,也照耀着这支创造了以少胜多、近乎全歼敌军神话的胜利之师。
百里溃逃,铸就了龙渊军的不朽威名;衔尾追杀,则将“陈默”与“龙渊”这两个名字,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幸存蛮族的灵魂深处,成为了他们未来数十年间,都不敢轻易南顾的梦魇。北疆的格局,乃至天下的气运,都随着这百里的追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