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烛火将两道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石壁上。
长时间的沉默与挣扎后,寒鸦柒终于抬起眼,那双惯常锐利冰冷的眼眸深处,翻涌的波涛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静,尽管这沉静之下,依旧带着属于黑暗的警惕与审慎。
“我选宫门。”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带着孤注一掷的重量。“但我需要知道,我能得到什么,又需要付出什么。”
田诩罂对于他的选择并不意外,唇角勾起一抹淡而冷的弧度。“明智之选。你能得到的,我刚才已说过——生存、机会,以及摆脱棋子的可能。而你需要做的……”他目光如炬,锁定寒鸦柒,“是继续留在无锋。”
寒鸦柒瞳孔微缩。
“你的身份,是无锋的‘寒鸦’,负责选拔、训练、管理及联络刺客,地位特殊,知晓的机密远非普通刺客可比。”田诩罂缓缓道,“回到无锋,你依旧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寒鸦柒教官。但从此,你的眼睛,要为我而看;你的耳朵,要为我而听。无锋的一切动向,点竹的意图,其他寒鸦与魑魅魍魉的布局,我都要知道。”
他需要寒鸦柒成为一颗埋得更深、作用更大的钉子,一个能从内部窥探无锋心脏的暗子。
寒鸦柒沉默片刻,理解了田诩罂的意图。这确实比直接叛逃更能发挥他的价值,也……更符合他行事的风格。潜伏与背叛,本就是他最熟悉的领域,只是对象换了而已。
“可以。”他干脆地应下,“但我如何取信于你?你又如何保证,事后不会过河拆桥?”
“问得好。”田诩罂指尖一弹,一点极其柔和、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翠绿光点自他指尖浮现,如同初春最嫩的芽尖,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此为‘生机蛊’。”
他操控着那点绿芒,缓缓飞向寒鸦柒。“此蛊并非毒物,而是一缕精纯生命本源。它会融入你的心脉,平日对你毫无影响,甚至能略微滋养你的根基。唯一的作用,便是在你遭受致命重创时,强行吊住你一线生机,护住心脉不绝,为你争取到最关键的治疗时间。只要不是瞬间化为齑粉,它便能保你不死。”
绿芒没入寒鸦柒心口,一股温润的暖流瞬间扩散开来,融入四肢百骸,让他因穴道受制而有些滞涩的内力都似乎顺畅了几分。这确实不是控制或折磨人的手段,反而是一种……保命的底牌。
“此蛊,便是我的诚意。”田诩罂看着他,“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合作者,而不是一具尸体。你活着,对我更有价值。”
寒鸦柒感受着心脉处那缕奇异的生机,心中震动。这种手段,闻所未闻。田诩罂此举,既展示了其深不可测的能力,也表明了一种不同于无锋纯粹利用的态度。这让他紧绷的心神,略微松弛了一丝。
“我明白了。”寒鸦柒沉声道。
田诩罂见他接受,便从怀中取出云雀的那只银镯,连同那封写给寒鸦肆的书信,一起递了过去。“回到无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将此物交给寒鸦肆。”
寒鸦柒接过银镯和书信,入手微凉。他自然认得这是云雀之物,也瞬间明白了田诩罂的打算——这是要借他之手,去策反寒鸦肆。双鸦若皆能归顺,对无锋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告诉他,”田诩罂补充道,“云雀安然,云为衫已择明主。若他尚存一丝良知,念及旧情,半月之后,旧尘山谷,万花楼一见。”
寒鸦柒将银镯和信仔细收好,点了点头:“我会带到。”他顿了顿,看向田诩罂,“万花楼……紫衣她?”
“司徒红已是我的人。”田诩罂直言不讳,“那里很安全。”
寒鸦柒眼中再次掠过一丝惊异,随即归于沉寂。田栩罂的手段,当真鬼神莫测。连南方之魍司徒红都已落入其掌控,无锋内部,恐怕早已千疮百孔。
“半月后,万花楼,我会确保寒鸦肆如期而至。”寒鸦柒做出了承诺。
“很好。”田诩罂满意地颔首,抬手拂过,解开了寒鸦柒身上最后的禁制。“你可以走了。回到你该在的位置,记住你的选择。若有异动……”他虽未说完,但那双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冷芒,已是最好的警告。
寒鸦柒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的手脚,感受着体内重新流畅的内力,以及心脉处那缕温暖的生机。他深深看了田栩罂一眼,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离开了这间囚禁他数日的密室。
密室中,田栩罂独自而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银镯。
寒鸦柒的归顺,寒鸦肆的潜在策反,加上已掌控的司徒红、上官浅与云为衫……一张针对无锋的大网,正随着他落下的棋子,缓缓收紧。
“点竹……”他低声自语,眸中寒光凛冽,“你的末日,不远了。”
而现在,他需要尽快处理完江南的琐事,返回旧尘山谷。那里,不仅有即将到来的会面,更有他牵挂的人,和一场他亲手布下、针对执刃的磨砺之局,正等待着他去验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