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羽在执刃殿内立下三月之期后,并未多做耽搁,仅仅准备了两日,便决意出发,前往三域试炼的第一关——雪宫。此行凶险未知,他心中虽无十足把握,却有一股不愿服输的劲头支撑着。
然而,有人比他更加忧心。云为衫得知宫子羽即将孤身前往危机四伏的后山,心中难以安定。她虽身负无锋任务,但与宫子羽几次接触,尤其是那夜河灯寄思的共情,让她对这位身世坎坷、被迫成长的新执刃生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其中或许夹杂着一丝真心的担忧。她深知后山试炼绝非儿戏,恐生变故。
于是,她暗中寻了金繁与宫紫商。金繁对宫子羽忠心耿耿,自是放心不下;宫紫商虽平日跳脱,但关键时刻对自家兄弟亦是关切。三人一拍即合,想出了一条计策——利用金繁作为绿玉侍卫的身份令牌,让云为衫伪装成随行侍卫,混入后山,从旁协助,至少能多个照应。
出发这日,天色微熹。宫子羽一身利落劲装,立于通往后山的入口前,神情肃穆。金繁紧随其后,而另一名穿着稍显宽大侍卫服、低垂着头的身影,正是乔装打扮的云为衫。
就在一行人即将踏入那迷雾渐起的前路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且慢。”
众人回头,只见田诩罂不知何时已立于不远处,墨蓝色的衣袍在晨雾中更显深沉。他身侧,宫远徵紧紧跟着,却在后山入口的界碑处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情愿和担忧。后山规矩森严,非召不得入内,即便他是徵宫之主,亦不能随意踏足。他只能站在界碑之外,目光死死黏在田诩罂身上,这几日因选亲之事而加剧的黏人程度,让不远处的宫朗角看了都忍不住微微摇头。
田诩罂对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恍若未觉,目光直接越过宫子羽和金繁,精准地落在那名低着头的“侍卫”身上,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云为衫姑娘,后山重地,非试炼者与特定守卫,不得入内。你并非绿玉侍,此举不合规矩。”
云为衫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清丽却此刻有些苍白的脸。她没想到田诩罂会在此刻出现,并且一眼就识破了她的伪装。
宫子羽见状,欲开口解释:“诩罂哥哥,她只是……”
田诩罂抬手打断了他,目光依旧停留在云为衫脸上:“执刃大人参加试炼,依规不得有外人相助。此例一开,宫门规矩何在?” 他话语虽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他近来因后山迷雾被“紫荆定”不断压缩、侵蚀之力似有变化,需时常前往查探,故对此地规矩更是敏感。
云为衫心知计划败露,在田诩罂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注视下,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她咬了咬唇,低声道:“是云为衫僭越了,请诩罂少爷责罚。”
田诩罂并未追究,只是提出了折中之法:“念你初衷或为关切执刃,擅闯之罪可暂不追究。但后山路径及其中关隘,乃宫门机密,绝不可为外人所见。你若执意要跟去,” 他顿了顿,取出一条特制的黑色丝带,递了过去,“需蒙住双眼,由金繁牵引,直至抵达雪宫入口。期间不得私自解下,否则,按窥探宫门机密论处。”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既全了云为衫那份“心意”,也严守了宫门底线。
云为衫看着那条黑丝带,心中挣扎。蒙眼前行,风险未知,且几乎失去了主动应变的能力。但若此刻退缩,不仅前功尽弃,也可能引起更多怀疑。她抬眼看了看眉头紧锁的宫子羽,最终深吸一口气,接过丝带:“云为衫……遵命。”
她利落地用丝带蒙住双眼,在脑后系紧,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田诩罂见状,不再多言,对宫子羽微微颔首:“执刃,请吧。望你谨记三月之期。” 说完,他转身,看向界碑外眼巴巴望着他的宫远徵,语气放缓,“我去去就回,你在此等候,莫要乱走。”
宫远徵抿着嘴,虽然极度不愿分开,但也知道规矩,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声音闷闷的:“罂哥哥你快些回来。”
田诩罂不再耽搁,迈步便踏入了后山的地界,身影很快被淡淡的雾气笼罩。宫远徵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仿佛成了一座望夫石。
宫子羽看着云为衫蒙着眼、由金繁小心翼翼扶着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她冒险跟随的感动,也有对前路未卜的凝重。他最后看了一眼界碑外孤零零站着的宫远徵,收敛心神,沉声道:“我们走。”
一行三人,以一种奇特的组合方式,缓缓步入了被淡淡雾气笼罩的后山入口。而宫远徵,则依然守在界碑之外,焦灼地等待着田诩罂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