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沈斯聿，眼神坦诚，“与其让他永远活在温室里，不如带他见识真实的风浪。有我们在，总好过他将来独自面对时手足无措。我相信，你能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会谈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褚席之指间烟丝燃烧的细微声响。
沈斯聿站在原地，良久，他抬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这个细微的动作就像某种决断前的仪式。
当他再次抬眼，眼底那丝惯常的清冷已经被一种更为坚毅的东西所取代。
“协议条款，需要细化。”沈斯聿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内容已经表明了态度，“尤其是在决策机制、风险管控以及阿择的职责范围和保护条款上。我们需要在正式签署前，争取到更有利于我们的细则。”
这就是沈斯聿，一旦做出决定，便会立刻切换到最缜密的筹划模式。
褚席之闻言，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的、带着野性和兴奋的笑意，他将烟头用力摁灭在烟灰缸里，“这才像话！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咱们三个凑一块，还能让那帮老头子看了笑话？”
他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份文件，屈指弹了弹，“干了！五年就五年，老子倒要看看，这把谁能赌赢！”
霍景彦也站起身，与褚席之并肩而立，目光坚定的看向沈斯聿，“那就，一起。”
沈斯聿微微颔首，走到他们面前，三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种无需言说的同盟在此刻正式缔结。
过去的犹豫、顾虑、试探，在这一刻，被共同的挑战和机遇碾碎。
他们不仅是好友，更即将成为绑在一条船上的战友，命运与共。
“出去吧，”褚席之率先转身，脸上恢复了那副惯有的、带着点嚣张的轻松神态，“别让老头子们等急了，还以为我们怂了呢。”
霍景彦看着他率先走出去的背影，眼底漾开一丝纵容和骄傲的笑意。
他的席之，平时看似玩世不恭，但在关键时刻，那份敏锐、决断和敢于迎难而上的魄力，从未让人失望。
沈斯聿整理了一下衣袖，也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冰山模样，只是眼底深处那层被冰封的湖面下，终于有暗流开始涌动。
三人重新回到主包厢时，四位长辈的谈笑声随之而止，目光也齐刷刷的落在他们身上，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褚席之将文件随手放回茶几上，姿态懒散的重新瘫回沙发，好似刚才在会谈室里那个锐利冷静的人不是他。
他翘起二郎腿，冲自家老子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斩钉截铁：“这赌局，我们接了。”
话音落下，主包厢内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四位长辈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脸上来回巡视，似乎在评估这份干脆背后有多少深思熟虑，又有多少是年轻气盛的冲动。
霍父率先打破沉默，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沉稳的问道：“都想清楚了？这不是儿戏。签了字，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霍景彦上前半步，与褚席之并肩，声音清晰而坚定：“爸，我们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冲动，是选择。”
沈斯聿也微微颔首，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却带着下定决心的分坚定，“协议框架我们接受。具体细则，希望在未来一周内，能与家族指派的专业团队进行详细磋商。”
褚父看着眼前这三个仿佛一瞬间就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展现出惊人魄力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赞赏，他屈指敲了敲茶几，“好！要的就是你们这句话！像个样子！”
他大手一挥，“细节没问题！集团最顶尖的法务和战略团队三天后到位，所有条款，你们可以逐条去争，去谈！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们绝不故意刁难！目标不会变，但路径和方法，由你们自己定！”
陆父也笑着抚掌，“这才对嘛！年轻人就该有这股子闯劲！阿择那边......就拜托你们多费心了。”
他这话说得轻松，但眼神里传递的托付之意却十分明显。
沈父最后开口，言简意赅：“一周时间。下周五，还是这里，签署正式协议。”
这便是最终的表态，一锤定音。
“成，那就这么定了。”褚席之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没别的事，我们几个就先撤了，那边还一屋子人等着。”
褚父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似的，“去吧去吧，别在这儿碍眼。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就行。”
三人再次向长辈们行礼告辞，转身离开了“风秀”包厢。
厚重的包厢门缓缓合拢，将外面的一切隔绝。
四位父亲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欣慰、担忧且复杂感慨的神情。
褚父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长长吐出一口气，“这几个小子......还真敢接。”
霍父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深邃，“景彦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定。他和席之之间......”
他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儿孙自有儿孙福。”褚父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点豁达，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是龙是虫，五年后自然见分晓。总好过现在硬按着他们的头，搞得父子离心。”
沈父难得的附和了一句，语气依旧严肃，却透着一丝松动：“斯聿身上缺的，就是这股破釜沉舟的锐气。这次把他和席之、景彦绑在一起，又强行塞进一个陆择，或许能逼出他真正的潜力。”
他看了一眼陆父，“只是，委屈阿择那孩子要跟着经历风雨了。”
陆父哈哈一笑，倒是看得开：“老沈，你这话说的，我倒是要谢谢你！阿择那性子，再不管教就真废了！跟着他们三个，我放心！吃点苦头怕什么？总比将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强！再说，不是还有斯聿看着吗？”
他意有所指的看向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