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挟着铁锈味掠过李秋月鬓角,她攥着半截染血的麻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祠堂的月光将大山的影子拉得很长,他醉醺醺地撞开木门,腰间那枚翡翠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正是刘佳琪昨日佩戴的那枚。
贱人!李秋月突然将麻绳甩在青砖地上,绳结处暗红的血迹在月光下格外刺目,后山断崖边的鞋印,还有这根捆过王婶的绳子,你当我是瞎子?
大山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后退时撞到供桌,香灰簌簌落在他崭新的绸缎马褂上。三天前邻村王婶失足坠崖的消息传遍十里八乡,此刻回想起来,李秋月才惊觉那天大山分明说去县城赌坊,袖口却沾着后山特有的苔藓。
秋月你听我解释......大山伸手想抓她手腕,却被李秋月反手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女人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恨意,指甲在他脸上划出三道血痕:解释什么?结释你和刘佳琪合伙谋财害命?王婶攒了半年的卖山货钱,都进了你俩的口袋!
祠堂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刘佳琪裹着黑色斗篷闪身而入。她妆容精致的脸上闪过慌乱,很快又恢复成平日的狐媚模样:秋月妹妹,你可别血口喷人。大山不过是借了王婶些银钱周转,谁知道她想不开......
周转?李秋月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癫狂。她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淤青,上个月他输光了家里的猪崽钱,逼我去县城卖身抵债!刘佳琪,你身上那件貂皮袄,是不是就用我的卖身钱买的?
刘佳琪脸色骤变,余光瞥见大山下意识摸向腰间玉佩的动作,突然扯开嗓子尖叫:救命啊!李秋月疯了要杀人!话音未落,她抓起供桌上的铜香炉狠狠砸向李秋月。
女人本能地抬手格挡,锋利的炉角擦过额头,温热的血顺着睫毛淌进眼睛。在视线模糊的瞬间,她听见大山恶狠狠的咒骂,还有刘佳琪得逞的嗤笑。黑暗中,她摸到供桌下那把祭祀用的短刀,刀柄上雕刻的饕餮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让开!大山踹开挡路的条凳,酒气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李秋月突然想起十年前嫁进李家那晚,也是这样的月光,大山捧着红盖头的手还会发抖。此刻那双眼睛却像淬了毒的蛇,死死盯着她手里的短刀。
把钱交出来,我饶你不死。大山扯松领口,露出胸口狰狞的狼头刺青。李秋月这才惊觉,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总在田埂上追着她摘野莓的少年,早已变成了嗜血的恶鬼。
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时,刘佳琪的尖叫声几乎穿透耳膜。李秋月的短刀擦着大山喉结刺入木柱,木屑飞溅在她染血的脸上。趁两人愣神的刹那,她猛地撞开虚掩的侧门,冲进了茫茫夜色。
山路上的碎石划破草鞋,李秋月跌跌撞撞地往村公所跑。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大山的咆哮混着刘佳琪的催促越来越近。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山壁上,宛如狰狞的修罗恶相。
转过最后一个山坳时,李秋月突然听见狗吠声——是村口老黄的声音!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救命!杀人啦!喊声惊飞了林间宿鸟,却也让身后的追兵加快了脚步。
老黄带着几个村民举着火把赶来时,正看见刘佳琪的指甲深深掐进李秋月肩头,大山攥着石头高高举起。火光中,李秋月脖颈处的勒痕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而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带血的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都住手!村长老李头拄着拐杖冲过来,浑浊的眼睛扫过三人狼狈的模样。当他看到李秋月额头的伤口和大山腰间的翡翠玉佩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玉佩......不是刘寡妇她爹陪葬的东西?
刘佳琪的瞳孔猛地收缩,大山下意识想藏起玉佩,却被几个年轻村民按住。李秋月突然瘫坐在地,看着掌心干涸的血迹,突然想起王婶生前总爱用粗粝的手摸她头发,说这闺女比山茶花还水灵。
王婶的钱袋......在刘佳琪的梳妆台暗格里。李秋月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三天前晌午,我去给她送山菌,看见她往银钱上抹朱砂。她顿了顿,抬头望向月亮,大山袖口的苔藓,和王婶鞋底的一模一样。
火把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照得刘佳琪精心描画的眉毛都在发抖。老黄突然扯开她的斗篷,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丝绸内衣——正是半个月前镇上绸缎庄失窃的那批货。
带走!老李头气得直敲拐杖,明早就送官!看着被押走的两人,李秋月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山风卷起她破碎的衣角,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而祠堂方向,那截染血的麻绳还静静躺在月光里,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李秋月站在王婶的坟前,将最后一把纸钱撒向空中。灰烬混着晨雾飘向远方,她转身望向炊烟渐起的村落,突然发现那些压在心头的噩梦,终于随着这场血色黎明,永远留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