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尝试组织反击,他命令第二大队抽调兵力,配合残存的预备队,向渗透最深的敌军分队侧击。
部队刚在集结区域露头,炮火就来了。
六发105毫米炮弹几乎同时落下,炸点分布呈标准的覆盖队形。
集结兵力伤亡三分之一,反击还没开始就告流产。
作战参谋脸色发白:“他们知道我们在哪里集结,每一次……每一次我们想动,炮弹就先到了。”
松本看着地图。他的指挥体系正在失效。命令传达不下去,下面的情况报不上来。各大队在各自为战,而且战况一边倒。
凌晨五点十分,师团部电报到达:鉴于直通防线已无坚守价值,命令第一一三联队逐步向毛淡棉方向转进,与师团主力汇合。
“逐步转进”,松本苦笑。现在的情况不是转进,是溃退。
他下达撤退命令:各大队交替掩护,沿预定路线向毛淡棉撤退。重伤员无法带走,留足手榴弹。
命令发出去了,但松本怀疑有多少部队能收到,又有多少部队能执行。
撤退在凌晨六点开始,但很快就失去了秩序。
河边上等兵跟着一群溃兵离开阵地时,回头看了一眼。
交通壕里倒着来不及带走的伤员,有些人手里握着手榴弹,眼神空洞。
他们沿丛林小路撤退,开始还有军官试图维持队形,但后方不断传来枪声和爆炸声——敌军追来了。
小路上挤满了人,扛着机枪的士兵、徒手的伤兵、丢掉步枪的散兵。建制完全打乱,不同大队、中队的人混在一起,只凭本能向前跑。
追兵的子弹从侧翼扫过来,河边看见跑在前面的人像被无形的手推倒,背上绽开血花。
有人喊“卧倒”,但卧倒的人立刻被后面涌上来的人踩踏。
小路拐弯处,一挺追击部队的轻机枪架在土坡上。
子弹泼水般扫过人群,溃兵试图还击,但大多数人枪里没子弹,或者慌乱中打不中。
几个军曹想组织冲锋夺下机枪点,刚集结二十多人,两发迫击炮弹就落在人群中,残肢断臂飞起,组织起来的反击瞬间瓦解。
河边上等兵滚进路边的水沟,浑浊的水浸透军装,他看见追击部队不止一路。
另一股敌军从平行的小道穿插,赶到溃兵前方,占据了一处高地,用步枪和机枪封锁道路。
前后夹击。
溃兵被压缩在不足三百米的路段上。
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喊叫,但没人听。
士兵们四散逃入丛林,丢下一切负重:步枪、子弹盒、水壶、钢盔。
河边上等兵也有样学样跟着跑进树林,荆棘划破脸和手臂,但他不敢停。
下午一点左右,河边上等兵侥幸逃出火力封锁区,遇到十几个同样侥幸逃出的溃兵。
他们中间军衔最高的是个少尉,腿部中弹,被两个士兵架着走。
少尉问有没有人知道去毛淡棉的路,结果没人知道。
地图在军官那里,军官要么阵亡要么失散。
他们凭感觉向南走,路上不断遇到其他溃兵小群,几十人汇成上百人,但毫无组织,只是盲目地跟着前面的人走。
上午八点,他们终于走上一条稍宽的道路。
但这里更危险,道路两侧的高地上,追击部队的机枪时不时打几个点射,逼得溃兵不敢在路面停留,只能在路边的沟渠和灌木丛里爬行。
河边上等兵看见路上遗弃的装备:
一门九二式步兵炮的炮架歪在路边,炮身不见了;
弹药箱散落一地;
一挺重机枪被丢弃,枪管还插着;
还有尸体,很多尸体。
上午九点,毛淡棉外围的小鬼子接应阵地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铁丝网、沙袋工事、太阳旗。
溃兵们用最后力气跑过去,守军打开通道放他们进入,然后立即封闭。
河边上等兵瘫坐在战壕里,接过守军递来的水壶,一口气喝干。
他左臂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浑身没有一处不疼。
清点人数,和他一起逃出来的那个小队十三人,现在只剩他一个。
中队一百八十人,到达毛淡棉的不超过四十人。
大队?联队?没人知道。
松本大佐在下午四点到达毛淡棉。
他是带着联队本部二十余人,走丛林小路绕道过来的。
联队军旗由护旗兵贴身携带,这是唯一完整保存的东西。
师团部参谋前来接应,带他去见师团长。
路上松本看见毛淡棉外围正在抢修工事,士兵们挖战壕、架铁丝网、布置雷区。
但气氛不对,从直通溃退下来的士兵带来的不只是伤亡数字,还有一种东西——恐慌。
那些士兵空洞的眼神,语无伦次的描述,对炮击声的过度反应,这一切都在传染。
师团长见到松本,没有责备,只问了一句:“你们是如何战败的?”
松本沉默很久,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开始回报:
“火炮~!大量的火炮~!我们的防御工事完全没有用,支那人的火炮非常的精准、非常的密集,他们的步兵悍不畏死,我们防不住。不是帝国士兵不勇敢,而是那些支那人更疯狂,是根本防不住。”
他冷静了一下后,继续补充道:“我们没有反制手段……我们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师团长看向窗外,远处地平线上,不时传来爆炸声。
那是直通方向。
战斗还在继续,只是已经与他们无关了,现在的问题是:毛淡棉,能守住吗?
松本没有答案。
但是如果只是火炮凶猛的话,他还是有点信心守住毛淡棉的~!
因为他也是有杀手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