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城外的夜空被战火染成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枪炮声、喊杀声、爆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残酷的战争交响乐。
严明翊和他的特种大队潜伏在距离西城门约七八百米的一处废弃砖窑场。
借着残破窑洞的阴影,众人屏息凝神,观察着前方血肉横飞的战场。
第三集团军的士兵们正对济宁城发动一波又一波的猛烈进攻。
透过望远镜,严明翊能看到那些穿着灰布军装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扑向城墙。
小鬼子的机枪喷吐着火舌,在冲锋的人群中划开一道道血色的缺口,但后面的人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冲。
“这帮兄弟……是憋着一股死志啊。”趴在严明翊身边的贼九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敬佩。
严明翊默默点头。
他理解这种情绪。
第三集团军,原本是守卫山东的子弟兵,却在韩复榘不战而退的命令下,一枪未放就丢了家乡。
这份屈辱,此刻正化作与小鬼子同归于尽的决绝。
他们不是在为生存而战,更像是在用生命洗刷耻辱。
严明翊悄然将灵泉空间的感知力延伸出去,不是为了探查敌情,而是更真切地感受这片战场的脉搏。
他能“听到”那些士兵心中燃烧的怒火和悲壮。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名腿部被子弹击中的士兵,挣扎着爬到一堵断墙后面。
那士兵撕下绑腿,胡乱将伤口一扎,然后架起枪,继续向城头射击。
直到一颗手榴弹在附近爆炸,硝烟散去后,那片断墙后再也没有动静。
另一处一支几十人的突击队,高喊着冲向城墙根部的死角。
小鬼子从城头倾泻下密集的手榴弹。
爆炸过后,冲锋路上躺满了尸体。
但仅仅片刻停顿,后续的部队又踏着战友尚温的躯体,怒吼着继续冲锋,仿佛死亡只是前进路上必须跨过的一道坎。
战场上几乎看不到有序的后送伤员的队伍。
许多头上缠着渗血绷带,或胳膊吊在胸前的轻伤员,根本不去后方。
他们就地捡起阵亡战友的步枪,或者搜集手榴弹,继续投入战斗。
救护兵的身影在枪林弹雨中显得格外渺小和艰难。
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用血肉之躯去消耗钢铁和火力的悲壮献祭。
与此同时,第三集团军的临时指挥部已经推进到距离城墙不足两公里的一处半塌的民房里。
孙桐萱司令站在窗口,举着望远镜,脸色铁青。
桌上的马灯映照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司令,伤亡统计……”参谋长拿着刚汇总的数字,声音沉重得几乎说不出话。
“说!”孙桐萱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火光冲天的城墙方向。
参谋长顿了顿:“初步估算,阵亡……已超过五千。重伤员无法统计,轻伤员……几乎都还在火线上。各师建制打得很乱,有的团……快打光了。”
孙桐萱握着望远镜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针刚刚划过凌晨两点。
时间不多了。
每过一分钟,天亮的时刻就近一分。
一旦小鬼子航空兵到来,缺乏有效防空力量的第三集团军,将沦为活靶子。
这五千多条性命,还有更多将士的鲜血,就可能白白流淌。
他心痛如绞,这些大多是跟着他从山东出来的子弟兵啊!
但他不能退缩。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退路。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正面部队能再坚持一下,再创造一点机会,同时期盼着严明翊那把尖刀,能刺入小鬼子的心脏。
“命令各部,不计代价,继续猛攻!重点攻击城门!把老子那几门舍不得用的山炮也拉上来,给我轰城门楼子!”孙桐萱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废弃砖窑场,严明翊收回了感知。
正面战场的惨烈和孙桐萱必然承受的巨大压力,他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时机正在逼近。
城头小鬼子的火力依旧凶猛,但严明翊通过空间感知,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变化。
由于正面压力巨大,小鬼子兵力开始向城门楼和两侧遭受猛攻的城墙段集中。
而在西城门南侧大约一百多米外,有一段相对偏僻的城墙,那里的巡逻频率明显降低了,原本的双岗哨似乎也变成了单岗,而且哨兵的注意力大部分时间都被正面的激战所吸引。
那里的城墙脚下,还有一些因炮击形成的废墟和弹坑,便于隐蔽接敌。
严明翊压低声音:“差不多了~!”
,对身边的方天翼、贼九和魏和尚说道:“鬼子被正面吸引,侧翼有空隙。我们从南边那段城墙摸过去。”
他目光扫过队员们:“记住,行动要快、要静。我们的目标是混进去,不是强攻。”
“是!”众人低声应道。
小队如同幽灵般离开砖窑场,借着地形和夜色的掩护,向选定的那段城墙迂回靠近。
爆炸的火光和曳光弹不时划破夜空,为他们提供了移动的节奏和掩护。
越靠近城墙,空气中的硝烟味和血腥味越发浓重。
枪声、爆炸声震耳欲聋。
严明翊将空间感知收缩到前方百米范围内,如同一个精准的雷达,扫描着前方的障碍物和生命迹象。
有惊无险地避开几处流弹和倒塌的墙体,小队成功潜行到距离城墙根仅剩三十多米的一片废墟中。
这里散落着破碎的砖石和烧焦的房梁,是很好的藏身点。
严明翊打了个手势,全员立刻蹲下隐蔽。
他集中精神,感知着城墙上的情况。
一个哨兵在垛口后来回走动,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不时探头看向正面战场的方向。
更重要的是,一支五人的巡逻队,正沿着城墙从北向南走来,按照之前的规律,他们到达这个位置后,会折返或者继续向南,有一段大约十分钟的空窗期。
“巡逻队要过来了,五个人。等他们过去,我们动手解决那个哨兵,找机会上城墙。”严明翊用极低的声音布置任务,“贼九,你跟我上。和尚,你力气大,负责警戒和后续掩护。”
魏和尚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拍了拍怀里抱着的轻机枪。
很快城墙上传来了皮靴踩在砖石上的声音,那支小鬼子巡逻队走了过来,没有停留,继续向南走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城墙上只剩下那个孤单的哨兵。
严明翊和贼九对视一眼,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蹿出废墟,利用城墙根下的阴影,快速向哨兵所在的下方移动。
魏和尚和方天翼等人则紧张地持枪警戒四周。
靠近城墙根,严明翊打了个手势,示意贼九在下面接应。
他深吸一口气,他看准城墙砖石的缝隙,手脚并用,如同壁虎一样,敏捷而无声地向上攀爬。
这几米高的城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快到垛口时,他停了下来,仔细倾听。
上面的哨兵正好走到垛口的另一侧。
严明翊猛地探身,左手闪电般捂住哨兵的嘴,右手握着的匕首精准地划过对方的咽喉。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将软倒的尸体轻轻放倒。
就在这时下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严明翊心头一紧,立刻探头向下望。
只见贼九和魏和尚正合力将两个小鬼子士兵拖进阴影里。
“快,把衣服换了!”严明翊低声道,自己也迅速开始剥地上那个哨兵的军装。
贼九动作麻利,和另外两名身材相对瘦小的队员一起,快速从那两个被解决的鬼子身上扒下军装。
他们特意挑选了一下,找的是其中身材最高大的两个,勉强能套上。
魏和尚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又瞅了瞅地上那个被严明翊干掉的矮壮哨兵,郁闷地撇了撇嘴。
那鬼子的衣服给他当坎肩都嫌小。
“和尚,别愣着,把这几个家伙拖到那边破房子里藏好!”严明翊一边系着小鬼子军服的扣子,一边下令。
“是,团长!”魏和尚应了一声,一手一个,像提小鸡似的把两具鬼子尸体拎起来,轻松地走向不远处一个半塌的房屋。
方天翼也帮忙处理另一具。
严明翊、贼九和另外两名队员很快换装完毕。
虽然衣服有些不合身,特别是贼九,但在昏暗的光线下,勉强能蒙混一下。
他们互相检查了一下,将不合身的地方尽量整理好,戴上了略显宽大的小鬼子钢盔。
严明翊换好衣服,将匕首插回靴筒,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驳壳枪和几颗手榴弹。
他看了一眼城内的方向,黑暗中只有零星的火光和嘈杂的人声。
“和尚,你带其他弟兄在这里隐蔽接应。保持警戒,听我们信号。”严明翊对拖着尸体回来的魏和尚吩咐道。
“团长,你们小心!”魏和尚重重点头。
严明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和激动。
他看了一眼已经伪装好的贼九等人,低声道:“走!”
四人压低帽檐,模仿着小鬼子巡逻队的姿态,沿着城墙脚下的阴影,向着西城门的方向摸去。
真正的潜入,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