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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的空气像被浸了水的棉絮,沉得让人喘不过气。龙涎香的气息是陈年的,带着老紫檀木的沉郁,丝丝缕缕缠绕在殿柱的盘龙雕刻上,而药味则锐利得多 —— 苦艾的清苦、当归的辛香,还混着甘草的微甜,两种气味在空气中角力,最终揉成一团令人窒息的滞闷。殿角的鎏金铜漏里,水珠 “滴答、滴答” 地落在铜盘上,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尖上,像是在为龙榻上那具微弱的生命倒计时。

慕容翊陷在明黄色的锦被里,锦缎上绣着的缠枝莲纹在宫灯的光晕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却衬得他脸色愈发灰败。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形成一道浅淡的阴影,睫毛根根分明,却毫无生气。他的皮肤是一种病态的苍白,透着青灰色,嘴唇干裂起皮,像久旱的土地,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 —— 那起伏太浅了,浅到需要凑得极近,才能看到锦被边缘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证明这位九五之尊尚未完全断绝气息。

外间的耳房里,三名太医各有各的焦躁。孙鹤年坐在梨花木椅上,手里捏着一本翻得卷边的《黄帝内经》,书页上满是他早年批注的朱色小字,可他的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时不时飘向内殿的方向,眉头皱得能夹碎蚊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把原本就毛糙的纸边搓得更碎。李太医则在青砖地上来回踱步,他的皂色官靴底蹭过地砖,发出 “沙沙” 的轻响,每走三步就会顿一下,指尖捻着袖口的暗纹,像是在盘算什么,又像是单纯的不安。最年轻的陈太医趴在案上,对着一张脉案草图写写画画,狼毫笔蘸了墨,却半天没落下一笔,只在宣纸上留下几个墨点,最后干脆把笔扔在案上,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叹息。

而赵德全的心腹太监老王,就像一尊被钉在朱红殿柱旁的雕像。他穿着深蓝色的太监服,领口和袖口浆洗得发白,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腰弯得恰到好处,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可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瞳孔始终保持着警惕的收缩,目光像蛛丝一样,悄无声息地缠在内殿的每一个角落 —— 沈璃喂药的动作、慕容翊的呼吸频率、甚至耳房里太医们的窃窃私语,都被他收进眼底。这是赵德全的死命令:盯紧沈璃,盯紧陛下的每一次呼吸,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沈璃刚刚结束一轮喂药。她端着一只錾花银碗,碗沿上刻着细小的缠枝莲纹,碗里的药汤还冒着微弱的热气,散发出苦艾和当归的混合气味。她用一把小巧的银勺,舀起半勺药汤,手腕微微倾斜,让药汤顺着勺边缓缓流到慕容翊唇边。帝王的嘴唇太干了,药汤刚碰到唇角,就有几滴顺着缝隙渗出来,滴在明黄色的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落在雪地上的墨点。

沈璃立刻放下银碗,从托盘里拿起一块浸过温水的细软棉布 —— 那是她特意挑的江南云锦织的布,质地柔软,不会划伤慕容翊干裂的皮肤。她轻轻擦拭着他的嘴角,动作慢得像在打理一件稀世珍宝,指尖触碰到他皮肤时,能感觉到那层薄薄的皮肤下,骨骼的轮廓,还有微弱的脉搏跳动。可她的内心却像结了冰的湖面,一片冷漠 —— 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当年一道圣旨,毁了沈家满门,让她在掖庭熬过十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她擦过慕容翊下巴上的胡茬,那胡茬刚冒出来,扎得棉布微微发响,让她想起父亲当年也是这样,每天清晨都会用剃须刀刮胡子,胡茬划过刀片的声音,是她童年记忆里最熟悉的声响之一。

喂完药,她将锦被轻轻向上拉了拉,掖好被角,确保被子边缘贴合慕容翊的脖颈,没有风灌进去。然后,她转过身,对耳房里的孙鹤年和殿柱旁的老王微微颔首,声音放得极轻,轻得像一阵风,生怕惊扰了 “静养” 的帝王:“孙院判,王公公,陛下刚服了药,药力需要时间吸收,此刻最忌打扰。我去偏殿整理一下陛下私库的旧档,前几日翻找时,好像看到过几册永和年间的医案,里面记载了先帝处理梦魇之症的方子,或许能对陛下的病情有帮助。若陛下有任何动静,比如呼吸变重、手指动弹,还请即刻唤我。”

这是她近五日来养成的 “惯例”。自从慕容翊昏迷后,她就以 “寻找古方” 为由,向赵德全申请翻阅紫宸殿偏殿的陈年旧物。赵德全一来觉得她 “忠心可嘉”—— 毕竟在所有人都慌作一团时,还有人想着为陛下找药方;二来也想让她离帝王的核心区域远些 —— 沈璃近身伺候多日,知道的私密太多了,让她去偏殿整理旧档,既能让她有事可做,又能减少她与外界的接触,一举两得。赵德全爽快地答应了,只叮嘱老王 “多留意些,别让她乱动不该动的东西”。没人知道,沈璃真正的目的,是寻找那些被慕容翊刻意隐藏起来的、与当年沈家案、永和政变相关的关键证据 —— 她始终坚信,帝王的私库深处,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些秘密,是她为沈家平反的唯一希望。

偏殿与主殿仅一墙之隔,却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如果说主殿是压抑的肃穆,那偏殿便是沉寂的荒芜。殿门推开时,发出 “吱呀 ——” 一声老旧的声响,门轴里的木芯因为常年缺乏润滑,摩擦时发出干涩的呻吟,像是一位老人在叹息。殿内没有点灯,只有几缕微弱的天光从高窗的格栏中透进来,高窗很高,离地面有丈余,窗格是菱形的,天光穿过窗格,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菱形光影,光影里满是飞舞的灰尘,像是被困在这座偏殿里的魂魄,无处可去。

空气中的气味也变了。没有了主殿的龙涎香和药味,取而代之的是陈年木料的朽味 —— 那是箱笼常年堆放,木头受潮后散发的味道,带着一丝霉味;还有灰尘的干燥味,吸进鼻子里,能感觉到细小的颗粒蹭过鼻腔黏膜;最淡的是樟木的香气,那是用来存放纸张的箱笼散发的,樟木能防虫蛀,所以宫里的旧档大多用樟木箱装着,只是这香气太淡了,被朽味和灰尘味盖过,只有凑近箱笼才能闻到,却也让这偏殿更添了几分时光的厚重感。

沈璃反手关上殿门,门轴再次发出 “吱呀” 的声响,然后 “咔嗒” 一声,门闩落下,将主殿的药味与声响彻底隔绝在外。她站在殿门口,闭上眼睛,适应了片刻昏暗的光线 —— 偏殿太暗了,眼睛需要时间调整,才能看清远处的东西。等她睁开眼时,目光快速扫过殿内的景象: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箱笼堆叠在墙边,从殿门一直堆到殿尾,像一堵堵木质的墙。

最靠近门口的是几个梨花木箱子,表面雕着简单的缠枝莲纹,只是常年的摩擦,让花纹的凸起处变得光滑,有的地方甚至磨掉了木头的本色,露出里面浅色的木芯。中间的是普通的榆木箱子,榆木质地坚硬,却不如梨花木名贵,箱子的边角处有不少磕碰的痕迹,有的地方还裂了缝,用铜片钉着加固,显然是当年搬运时不小心撞的。最里面的是几个巨大的紫檀木柜,柜门紧闭,柜门上的铜环挂着生锈的锁,锁孔里积满了铜绿,显然已经多年未曾开启,柜身的紫檀木因为氧化,颜色变得更深,像墨色的石头。

箱笼上大多贴着泛黄的标签,标签是用桑皮纸做的,质地粗糙,用毛笔写着年份和内容,字迹有的工整,有的潦草,都是不同时期太监的手笔。比如一个梨花木箱子上的标签,写着 “永和三年起居注”,字迹娟秀,是当年司礼监的笔帖式写的;一个榆木箱子上的标签,写着 “天启元年赏赐名录”,字迹粗犷,带着几分力道,应该是个年轻的小太监写的;还有一个紫檀木柜上的标签,写着 “先帝御笔手稿”,字迹苍劲,是先帝慕容恒的笔迹,只是标签已经快掉了,只剩下一角粘在柜门上,风一吹就轻轻晃动。

沈璃没有浪费时间,她的目标极其明确 —— 永和七年到永和九年的箱子。那三年,是沈家由盛转衰的关键:永和七年,父亲沈巍还在镇国将军任上,率军平定漠北叛乱,深得先帝信任;永和八年,父亲被召回京城,从此开始受到排挤;永和九年,永和政变爆发,沈家被构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这三年的任何旧档,都可能藏着她要找的真相。

她沿着墙边,一个个查看箱笼上的标签,手指偶尔会拂过箱面的木纹,感受着岁月留下的痕迹。梨花木的纹理细腻,像人的皮肤;榆木的纹理粗糙,带着明显的年轮;紫檀木的纹理致密,摸起来像玉石。她的指尖能感觉到箱面上的灰尘,薄薄一层,蹭在指尖,留下灰色的痕迹。

“永和五年,漕运账目……” 她看到一个榆木箱子上的标签,摇了摇头,永和五年太早了,与沈家案无关。“永和六年,后宫赏赐记录……” 另一个梨花木箱子的标签,她也略过了,后宫的事与军政无关。“永和七年,兵部奏疏副本……” 终于,她在一堆堆叠得极高的箱笼后面,找到了一个贴着 “永和七年” 标签的榆木箱子。这堆箱笼堆得有两人高,最上面的箱子几乎碰到了殿顶的横梁,她踮起脚尖,伸手抓住最上面那个小箱子的把手,用力一拉,箱子 “咚” 的一声落在地上,灰尘被震得飞扬起来,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她蹲下身,打开箱子上的铜锁 —— 这锁很简单,一拧就开。箱子里面铺着一层油纸,油纸已经泛黄发脆,掀开油纸,里面全是兵部的奏疏副本,用麻线装订成册,每册的封面上写着奏疏的日期和上奏人。她随手拿起一册,翻开一看,内容大多是关于边境防务的,比如 “漠北蛮族异动,请求增兵”“军粮运输延误,请求问责”,都是些寻常的军务,没有任何异常。

她又在旁边找到了一个贴着 “永和八年” 标签的榆木箱子,这个箱子更重,她费了些力气才搬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当年的灾情记录和赈灾拨款的账目,记录得很详细,比如 “江南水灾,拨款五十万两赈灾”“山东旱灾,减免赋税三年”,依旧是无关紧要的内容。

沈璃没有气馁。她知道,真正重要的东西,绝不会放在这么容易找到的地方。慕容翊若是想隐藏秘密,一定会把证据藏在最不起眼、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她沿着墙根继续往前走,走到偏殿最里面的角落 —— 这里是整个偏殿光线最暗的地方,天光几乎照不到,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靠在墙边,像是被遗忘了许久。

她走近了些,才看清那是一个樟木箱子。这个樟木箱子比其他箱子小一些,约莫半人高,一尺宽,表面没有任何雕刻,只有一层简单的清漆,却因为年代久远,漆皮已经开裂、剥落,露出里面深褐色的木质,木质上能看到明显的年轮,一圈圈的,像时光的印记。箱子上没有像其他箱笼那样贴着详细的标签,只有在箱盖的铜锁旁,用朱砂写着两个小字 ——“永封”!

“永封” 二字,字体遒劲,笔画之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像是用极重的力道写上去的,笔尖划过木头的痕迹还清晰可见。朱砂的颜色已经暗淡,不再是鲜红,而是一种暗红,像干涸的血,凝固在木质上,让沈璃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难以言喻的直觉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四肢百骸 —— 就是这个箱子!这里面,一定藏着非同寻常的东西!很可能就是与当年政变、与沈家案相关的、慕容翊不愿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她强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激动,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外间隐约传来孙鹤年咳嗽的声音,那咳嗽声很轻,带着老年人的虚弱;还有老王走动的轻微声响,是他的靴子蹭过地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显然他还在主殿的范围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主殿的帝王身上,没人会注意到这个偏僻角落里的动静。

机会千载难逢!慕容翊深度昏迷,连眼皮都动不了;赵德全忙着周旋朝堂各方势力,皇后和大皇子都在拉拢他,他根本没精力管偏殿的事;老王虽在留意,却也不可能时刻盯着偏殿,他还要应付主殿的各种杂事。这是她唯一能打开这个箱子的机会!

沈璃不再犹豫。她抬起手,从发间取下一根乌木发簪。这根发簪是沈家的旧物,簪身纤细,只有手指粗细,却是用千年乌木制成的,坚硬无比,即使弯折也不会断。簪尖被精心打磨过,锋利却不易察觉,像是一根细小的针。当年,沈家有一位姓叶的老锁匠,是父亲的好友,叶老锁匠无儿无女,父亲待他如兄长,他便把一身开锁的手艺传给了沈璃,还说 “世间没有打不开的锁,只有找不对机括的人”。这根发簪,便是叶老锁匠当年亲手为她特制的,簪身上还刻着细小的 “叶” 字,藏在簪尾的暗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把它藏在发间,从未离身,也从未用过,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走到樟木箱子前,蹲下身,膝盖碰到地面的灰尘,留下两个浅浅的印子。她将发簪尖端小心翼翼地探入铜锁的锁孔 —— 铜锁已经生锈,锁孔里积了不少灰尘和铜绿,她轻轻转动发簪,将灰尘一点点清理出来,动作极轻,生怕发出任何声响。发簪的尖端触碰到锁芯内部的机括时,传来一丝细微的触感,像碰到了一片薄铜片。她屏住呼吸,凭借着记忆中叶老锁匠教过的技巧,用发簪尖端轻轻拨动那片铜片 —— 机括很灵敏,稍微一用力就会转动,她需要精准地找到那个 “卡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偏殿里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急促,像是要蹦出胸腔,撞击在箱笼上,发出回声。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期待 —— 她离真相,或许只有一步之遥。这么多年来,她无数次在梦里看到父亲被押上刑场的场景,听到哥哥喊 “璃儿活下去” 的声音,这些画面支撑着她熬过掖庭的日子,而现在,她终于要触碰到真相了。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脆响,从铜锁内部传来。那声音很轻,像是一片薄纸落在地上,却在沈璃的耳中格外清晰。她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涌上一股狂喜 —— 铜锁,开了!

她缓缓掀开樟木箱子的箱盖,箱盖很沉,需要用两只手才能抬起,木质与木质摩擦,发出 “嘎吱” 的轻响。箱盖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墨锭和焦糊的怪异味道扑面而来 —— 陈旧纸张的味道是干燥的,带着草木的气息;墨锭的味道是浓郁的,带着松烟的清香;而焦糊味则是刺鼻的,带着燃烧后的炭味,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这味道让沈璃皱了皱眉,却也让她更加确定,箱子里的东西,经历过不寻常的变故。

箱子里面,并非她预想中整齐叠放的卷宗,而是一堆杂乱无章、似乎被人仓促塞入的纸张。大部分纸张都呈现出不正常的焦黄色,边缘卷曲、破损,有的地方甚至只剩下一半,纸面上还有黑色的焦痕,像是被大火烧过,又被人匆匆扑灭。有的纸张已经脆化,轻轻一碰,就有碎屑掉下来,落在箱底,发出 “沙沙” 的轻响,仿佛随时都会化为灰烬。

沈璃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她屏住呼吸,用指尖轻轻捏起最上面的一张纸。纸张脆弱得像是蝉翼,薄得能看到光线,她不敢用力,只能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纸张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展开。纸面上的墨迹已经暗淡,有的地方因为受潮晕开,有的地方因为高温碳化,变得漆黑一片,却依旧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 这是一份 “认罪书” 的残片!

残片上的字迹是楷书,却写得潦草而扭曲,笔画有的粗有的细,有的地方甚至因为手抖而断开,显然是在极度慌乱或被迫的情况下写的。内容只剩下片段,却足以让沈璃的心脏狂跳:“…… 臣受…… 胁迫…… 不得已…… 构陷…… 镇国将军沈…… 通敌叛国…… 所列罪证…… 皆为伪造…… 实乃……‘影’…… 所迫……”

“影” 字后面的内容,被烧毁了,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焦洞,洞的边缘还带着未烧透的纸纤维,像一圈黑色的绒毛。但仅仅是这几个字,就像一道惊雷,在沈璃的脑海里炸开!“影” 组织!果然与沈家案有关!父亲当年是被 “影” 胁迫的人构陷的!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纸张的边缘被捏出了褶皱,她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哭出来 ——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需要冷静,需要看完所有的残页。

她强压下激动,将这张残片轻轻放在一旁,继续翻看下面的纸张。第二张是一份 “供状”,来自一名中低级将领,字迹是粗犷的行书,笔画有力,却带着一股慌乱,内容是关于永和政变当晚的情况:“…… 天启九年七月十五夜,臣奉命…… 率三百人…… 截杀一支试图靠近皇城的‘不明队伍’…… 队伍旗号为玄鸟(沈家的族徽)…… 事后才知…… 此乃沈家部曲…… 试图入宫勤王…… 上峰指令含糊…… 只说‘格杀勿论’…… 事后察觉…… 似有第三方势力插手…… 混淆视听……”

在 “第三方势力” 几个字旁边,有用另一种笔迹 —— 更潦草、更急促的笔迹 —— 写下的批注:“疑为‘影’幌,借刀杀人。”

这行批注的字迹,沈璃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字迹很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写的,笔画之间没有章法,却带着一股熟悉的力道。她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突然想起 —— 这像是慕容翊年轻时的笔迹!当年她在沈家书房里,见过先帝赏赐给父亲的慕容翊的手书,字迹就是这样,潦草却有力,带着一股年轻人的锐气。难道这批注是慕容翊写的?这是否意味着,他当年就知道 “影” 组织的存在?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供状印证了她多年的猜测:永和政变当晚,沈家并非 “通敌”,而是父亲派部曲入宫勤王,却被人截杀,而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很可能就是 “影” 组织!他们借朝廷的手,除掉了忠心耿耿的沈家,扫清了他们夺权的障碍!

她继续往下翻,更多的残页被她展开:有的是官员的书信残片,信纸是江南的宣纸,带着淡淡的竹香,上面写着 “金玉堂近日异动频繁,似在囤积粮草,码头漕船夜间往来不断,不知运的是什么”;有的是账目残页,用毛笔写在麻纸上,记录着 “每月初三,漕船至城西私港,交接‘货物’,无账目记录,经手人皆为金玉堂心腹”;还有几张纸张上,没有文字,只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和残缺的图案 —— 有一个反复出现的、类似鸟喙的简化图案,线条凌厉,像一只俯冲的枭鸟,让沈璃瞳孔骤缩,这与慕容翊之前提到的 “夜枭” 面具何其相似!而在鸟喙图案旁边,还有一些零散的词语,用炭笔写的,有的被烧得只剩下一半,如 “漕运”“私港”“金玉堂”“漠北”,这些词语像一颗颗珠子,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与她正在调查的线索严丝合缝地对应上了!

这些被焚毁大半的残页,就像一块块破碎的拼图,虽然残缺不全,却无比清晰地指向了一个令人心惊的事实:当年沈家被构陷、永和政变爆发,背后确实存在一个隐藏在更深处的黑手 ——“影” 组织!这个组织不仅操纵官员构陷忠良,还与江南漕运、金玉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能在暗中勾结漠北蛮族,囤积粮草和军火,图谋不轨!

更让沈璃震惊的是,这些残页为何会被慕容翊收藏在 “永封” 的箱子里?这是否意味着,当年慕容翊并非完全掌控局面?他或许在政变后察觉到了疑点,派人调查,查到了 “影” 组织的存在,甚至收集到了这些证据,却因为某种原因,未能公开,反而将它们封存起来,贴上 “永封” 的标签,藏在偏殿的角落里?

那又是谁焚毁了这些证据?

是慕容翊自己吗?为了掩盖某些他不愿为人知的秘密?比如,他明知沈家是被构陷,却为了巩固自己刚到手的皇权,选择牺牲沈家,让沈家成为政变的 “替罪羊”?或者,他在调查 “影” 组织的过程中,遭到了对方的威胁 —— 比如 “影” 掌握了他当年参与政变的某些把柄,或者抓住了他的软肋 —— 被迫中止调查,并亲手焚毁了大部分证据,只留下这些无关痛痒的残片,作为对自己的警示,提醒自己 “影” 组织的可怕?

又或者,是 “影” 组织的人潜入了紫宸殿的偏殿,焚毁了最关键的证据?毕竟 “影” 组织在宫中安插了不少眼线,连御书房都能渗透,潜入偏殿并非不可能。他们焚毁证据,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踪迹,让沈家案永远成为谜案,让 “影” 组织能够继续在暗中活动,操纵朝政?

无数的疑问像潮水般涌入沈璃的大脑,让她既感到一种接近真相的兴奋 —— 多年的冤屈终于有了洗刷的希望,父亲和哥哥的清白终于有了证明 —— 又涌起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最关键的证据已经被焚毁,剩下的残页虽然能证明 “影” 的存在,却不足以作为扳倒 “影” 组织和为沈家平反的铁证!就像一个渴极了的人,终于看到了一眼泉水,却发现泉眼已被巨石堵死,只渗出几滴湿润,根本无法解渴!

她不甘心地继续在箱子里翻找,指尖掠过一张又一张焦脆的纸页,发出窸窣的声响,在寂静的偏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她希望能找到一张未被完全焚毁的纸张,哪怕只是多一个名字、多一个日期、多一个地点,都是线索。她的指尖划过一张较完整的纸,这张纸只烧了边角,中间的内容还在,上面写着 “金玉堂三当家刘鸿,与漠北蛮族首领巴图有书信往来,约定秋收后交接‘货物’”,“货物” 二字被圈了起来,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鸟喙图案!这是重要的线索!刘鸿果然与 “影” 有关!

就在她准备把这张纸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时!

“吱呀 ——”

偏殿那扇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透进来,落在地面上,形成一道细长的光影,光影里满是飞舞的灰尘,像一条金色的线,瞬间刺穿了偏殿的沉寂!

沈璃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猛地冻结!有人来了!

是谁?是赵德全吗?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比如她在偏殿待的时间太长,亲自来查看?还是孙鹤年或李太医,因为主殿没事,过来找她?又或者…… 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影” 组织的眼线?他们是不是发现了她在翻动这些残页,特意来灭口的?

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和多年在掖庭险境中磨砺出的冷静,让她瞬间做出了反应!她几乎想都没想,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将手中那张写有刘鸿和鸟喙图案的残页,迅速塞回箱底,用其他残页盖住,然后用手肘轻轻一推,将散落在外面的几张残页也推回箱子里,紧接着,“啪” 的一声,将樟木箱子的箱盖重重合上!那声 “咔哒” 轻响,是她用巧劲将铜锁的锁舌瞬间扣回的声音 —— 多年的开锁练习,让她对锁的结构了如指掌,闭着眼睛都能准确地找到锁舌的位置,轻轻一按就能扣上。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快得像是一场幻觉!她甚至来不及将樟木箱子推回原来的角落,只能就势跪坐在箱子旁边,背对着殿门,双手假装正在整理旁边另一个敞开的、放着永和年间普通起居注的榆木箱子。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蹦出喉咙,额角瞬间沁出的冷汗,沿着鬓角滑落,滴在衣襟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丝迟疑,从殿门口缓缓靠近。那脚步声踩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沈璃的心上,让她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她能感觉到来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人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清晰,是一种轻微的、带着老年人气息的呼吸 —— 不是年轻人的急促,也不是赵德全的沉稳,更像是…… 老王!

沈璃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手指刻意模仿出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 她从榆木箱子里抽出一本起居注,书页因为常年存放而变得脆硬,翻动时发出 “哗啦” 的轻响,她动作缓慢而 “专注”,一页一页地翻看,目光落在书页上,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对旧档的整理中,对身后的来人毫无察觉。她的头垂得更低,长发垂落在脸颊两侧,像两道黑色的帘子,遮住了她微微发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慌乱,也遮住了她身后的樟木箱子。

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背上,带着审视和探究。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刺着她的皮肤,让她如芒在背。来人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观察她的每一个动作,寻找她 “偷懒” 或 “乱动” 的破绽。沈璃甚至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扫过她手边的榆木箱子,落在敞开的书页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开,扫向她身后的方向 —— 那里,就是樟木箱子的位置!

沈璃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翻动书页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她在心里快速盘算:如果来人真的是老王,他发现了樟木箱子的异常吗?他会不会走过来查看?如果他走过来,她该怎么办?是继续假装整理,还是找借口拦住他?

片刻的寂静,如同凌迟般漫长。沈璃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粗重而急促,与翻书的细微声响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空旷的偏殿里显得格外突兀。她的手心全是冷汗,攥着书页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书页的边缘被捏得皱了起来。

终于,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 果然是老王!“沈尚宫,” 老王的声音带着一丝讨好的谦卑,尾音微微上扬,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陛下那边似乎脉象有些变化,周太医说…… 说陛下的脉搏比刚才弱了些,跳得也慢了,请您过去瞧瞧,看是不是刚才的药里有什么不妥,或者需要调整方子。”

原来是主殿那边有情况!沈璃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并未完全消除。赵德全让老王盯着她,老王必然不敢擅自离开主殿,此刻他来请她,一定是主殿那边真的有情况,孙鹤年或周太医慌了神,才让他来叫人。但也不排除是赵德全故意支开她,想让老王趁机查看偏殿,看看她有没有乱动东西。

她缓缓站起身,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表情 —— 带着些许被打扰的不悦,眉头微微皱起,嘴角抿着,像是在可惜被打断的工作;又夹杂着对帝王病情的担忧,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仿佛听到陛下有恙,立刻就想赶回去。她甚至故意拿起手边的一本起居注,翻到刚才看到的那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语气带着一丝惋惜:“王公公,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刚在这本起居注里看到一段记载,说是先帝当年也有过类似的梦魇之症,夜里总睡不安稳,后来用了一味‘忘忧草’入药,加在安神汤里,效果甚佳。我正想仔细看看‘忘忧草’的用法用量,看能不能用到陛下身上…… 陛下的脉象怎么了?是突然变弱的吗?有没有其他症状,比如呼吸变重,或者手指动弹?”

她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向旁边迈了一步,身体微微侧过,正好挡住了身后那个标记着 “永封” 的樟木箱子 —— 箱子就藏在她的身后,被她的身体完全遮挡,从老王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和旁边敞开的榆木箱子,榆木箱子里堆满了起居注,看起来确实像是在整理旧档,根本看不到角落里的樟木箱子。她的脚步自然地向着老王走去,步伐平稳,没有丝毫慌乱,仿佛只是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准备随他去主殿。

老王的目光在她脸上和她身后的榆木箱子之间快速扫了一下 —— 榆木箱子敞开着,里面的起居注散落在箱口,有的甚至掉在了地上,看起来确实是在整理;沈璃的脸上带着惋惜和担忧,眼神真诚,没有丝毫破绽。他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躬身道:“奴才也不懂这些医理,只是周太医让奴才来请您。陛下好像…… 好像呼吸也比刚才沉了些,胸口的起伏没那么明显了,孙院判正着急呢,让您赶紧回去看看。”

“那可耽误不得!” 沈璃立刻做出一副焦急的样子,快步走到老王身边,甚至还故意催促了一句,“快,我们赶紧过去!陛下的病情耽误不起!”

老王点了点头,转身引路。他的脚步比来时快了些,显然也担心陛下的情况。沈璃跟在他身后,向着偏殿门口走去。在跨出偏殿门槛的瞬间,她借着回身关门的动作,飞快地瞥了一眼那个角落里的樟木箱子 —— 箱子安静地待在原地,铜锁完好,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像是从未被人打开过,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里面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又经历过怎样的血色过往。

殿门缓缓关上,“吱呀” 的声响再次响起,然后 “咔嗒” 一声,门闩落下,将偏殿的黑暗与秘密重新封存。沈璃跟着老王,沿着走廊向主殿走去。走廊里的宫灯泛着昏黄的光,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两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贴在墙壁上,像是两个扭曲的鬼影,随着脚步的移动而晃动。

沈璃的面色平静,脚步沉稳,与刚才在偏殿里的慌乱判若两人。她的脊背挺得笔直,衣袍的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摆动,看起来依旧是那个尽心尽责的沈尚宫。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脏依旧在狂跳,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些残页上的内容 ——“影” 组织、构陷沈家、金玉堂、私港、夜枭面具、漠北蛮族…… 这些线索像一条条绳索,缠绕在一起,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个足以颠覆整个大靖的阴谋!

她刚刚触碰到了真相的冰山一角,却也可能…… 已经惊动了藏在暗处的毒蛇。那个焚毁证据的人,无论是慕容翊还是 “影” 组织,都绝不会希望这些秘密重见天日。今日她打开了 “永封” 箱子,虽然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但铜锁上的灰尘被她清理过,箱子里的残页也被她翻动过,这些细微的变化,若是被细心的人发现,必然会引起怀疑。一旦被察觉,等待她的,将是灭顶之灾 ——“影” 组织会杀她灭口,慕容翊若醒过来,也绝不会放过她这个窥探秘密的人。

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危险。

走到主殿门口,沈璃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推开殿门。殿内的气氛比她离开时更紧张了 —— 孙鹤年和周太医正围在龙榻边,孙鹤年半跪着,手指搭在慕容翊的腕上,眉头皱得更深了,脸色苍白;周太医则拿着一张脉案,笔尖悬在纸上,迟迟不敢落下;赵德全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无意识地搓揉着,显然也收到了消息,正等着她回来。

看到沈璃进来,赵德全立刻迎上来,语气带着一丝质问,又夹杂着一丝焦虑:“沈尚宫,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陛下的脉象突然变弱,呼吸也沉了,孙院判和周太医都查不出原因,你快看看!要是陛下有什么闪失,谁也担待不起!”

沈璃没有理会赵德全的质问,她知道现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她快步走到龙榻边,俯身查看慕容翊的情况。帝王的脸色依旧灰败,甚至比刚才更白了些,嘴唇的干裂更明显了,呼吸确实比刚才沉了,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轻微的 “嗬嗬” 声,脉搏也比刚才弱了些,跳动得更慢了 —— 这是药物起效的正常反应,她在药里加的紫菀,本就会缓慢耗损心血,让脉象变弱,呼吸变沉,这是她计划的一部分,目的是让慕容翊的身体慢慢垮掉,为她争取更多时间。

但她没有点破,只是故作凝重地皱了皱眉,伸出手指,轻轻搭在慕容翊的腕上,假装诊脉,片刻后,对孙鹤年道:“孙院判,陛下这是药力尚未完全吸收,加上他本身体虚,气血不足,才会脉象变弱,呼吸变沉。不如先给陛下喂一盏参汤,用长白山的老参,切片煮水,不加其他药材,只加少许冰糖调味,补补元气,等元气稍复,脉象自然会稳些。您觉得如何?”

孙鹤年抬起头,看了沈璃一眼,又看了看周太医,两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孙鹤年叹了口气:“也好,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按你说的办。快去准备参汤,要快!”

沈璃转身去准备参汤。她走到殿角的小厨房,那里有一个小铜炉,常年煮着热水。她从一个锦盒里取出一片长白山老参 —— 这是慕容翊用来补身体的,质地坚硬,切片后能看到细密的纹理。她用一把小巧的银刀,将参片切成薄薄的片状,放进一个银锅里,加入适量的热水,又加了少许冰糖,放在铜炉上煮。炭火很旺,水很快就烧开了,参片在水里慢慢舒展,散发出浓郁的参香。

煮参汤的过程中,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殿柱旁的老王。老王站在那里,正偷偷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显然对她刚才在偏殿的举动还有怀疑。沈璃心中一动,知道老王必然会向赵德全报告她在偏殿待的时间太长,她必须尽快想办法再次进入偏殿,把那些残页抄录下来,或者把残页偷偷带出来,否则一旦赵德全派人去检查,那些残页就会被发现,她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她一边搅动着银锅里的参汤,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今晚三更,老王会换班,到时候主殿只有一名太医和一名小太监值守,防守最松;她可以借口 “查看古方”,再次进入偏殿,这次她要带一支炭笔和几张宣纸,把残页上的内容抄录下来,然后把残页放回原位,确保没有痕迹;抄录完后,她要把宣纸藏在发间,或者藏在衣袍的夹层里,带出来,交给刘掌柜,让他转交给沈忠,这样即使偏殿的残页被发现,她也有备份。

煮好参汤,沈璃用一个银碗盛着,端到龙榻边。她小心地扶起慕容翊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用小银勺,一勺一勺地喂他喝参汤。慕容翊的喉咙微微滚动,无意识地吞咽着,参汤顺着他的喉咙滑下去,一部分流出来,滴在她的衣袖上,留下湿痕。她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喂,直到一碗参汤喂完。

看着帝王无意识地吞咽着参汤,她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就算证据被毁,就算前路布满荆棘,她也一定要沿着这条用残片铺就的血路,走到最后!她要为沈家一百三十七口亡魂讨回公道,要让 “影” 组织付出代价,要让这腐朽的皇宫,看看真相的光芒!她要让那些伤害过沈家的人,血债血偿!

夜色渐深,紫宸殿的宫灯依旧亮着,八盏宫灯分别挂在殿的八个角落,光晕重叠在一起,照亮了殿内的每一个角落,却照不亮人心深处的黑暗。沈璃站在龙榻边,望着慕容翊毫无生气的脸,手指轻轻摩挲着袖中的乌木发簪 —— 那是她打开秘密的钥匙,也是她追寻真相的武器,更是她复仇的希望。

她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迎向那未知的凶险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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