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接过水，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却也没喝，目光落在远处的训练场上。
几个士兵互相搀着起身，有人腿软晃了晃，立刻被战友稳稳扶住。
满脸的汗水混着通红的脸颊，冲散了流言带来的拘谨和隔阂，有人笑着捶向身边人：“下次你可得拉我一把”，语气里满是战友间才有的纯粹熟稔。
“硬件改造是基础，挡的是眼；心理疏导是引导，正的是心。”
他终于拧开杯盖喝了一口，凉水顺着喉咙滚下去，压下几分燥意，“但训练量才是关键——让他们累得没空想别的，比说多少大道理都管用。”
声音不算高，却裹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不远处的卢曼还在挣扎，是陪战友们一起躺平，还是立马跑去澡堂洗澡？！
可刚撑着胳膊坐起来，眼角余光就撞进高城的视线——那眼神，锐利，冰冷。
卢曼心里一紧，立马松手，啪嗒，后背重重砸在地上。
顾不上那点疼痛，卢曼还特意往旁边挪了挪，跟战友挤成一团，闭眼装死，连呼吸都刻意放平缓，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可别让连长发现我，不然明天准得再加五公里。
晚风漫过训练场，带着白杨树的叶子“沙沙”响，吹走了几分暑气。
高城望着底下一片“躺尸”的士兵，又瞥了眼澡堂那排紧闭的隔间门，手里的搪瓷杯轻轻晃了晃，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
他心里清楚，反串带来的那点风波，总算过去了！
呵，这群孬兵，果然还是练少了！
果然是精力过剩，一闲下来就知道搞事情。
连长办事还是很给力的，没几天卢曼就如愿以偿的从卫生员的岗位上退了下来。
结果高兴没几秒，就悲哀的发现，除了不用去医务室值班外，该找她看病的人照样找她！
没办法，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本来还能忍受“兽医们”残暴治疗的钢七连士兵享受过卢曼精湛的医术，耐心负责的医治态度后，哪里会愿意回到从前！
为了早日从苦海中解脱，卢曼连夜写申请。
《关于开展义务兵卫生员培训的申请报告》
尊敬的领导：
为丰富义务兵军旅生活、助力其成长成才，我（卢曼）拟利用个人时间，为对卫生员岗位感兴趣的义务兵开展专项培训。
此培训既能为部队储备卫生应急力量，又能帮助义务兵掌握实用技能，为其退伍后就业增添优势，实现个人发展与部队建设双赢。
现特向领导申请批准开展此次培训，我将全力保障培训质量，不影响正常工作秩序。
恳请领导审批！
申请人：卢曼
xxxx年xx月xx日
高城看到报告的时候，嘴角抽搐，最终还是忍着笑意，允许了。
卢曼捏着手里刚批下来的培训许可，转身就往七连宿舍区走，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宿舍楼下的公告栏前很快围了圈人，“卫生员助手招聘”几个字让不少士兵眼睛亮了——既能学本事，又能换种活法，谁不乐意？
当天晚上，卢曼就抱着一摞打印好的试卷走进七连活动室。
她一进来，闹腾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想竞争上岗的，先过这一关——100道题，一小时交卷。”
她把试卷往桌上一放，指尖敲了敲封面，“还想继续的，自己过来领卷子。”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兵立马逃出房间。他们就想凑个热闹，可不想答题啊！！！
也有人上前查看卷子，低垂的眉眼渐渐皱起：前二十道是“中暑后先降温还是先补水”这类医疗常识，后面八十道却全是“遇到战友抵触治疗会怎么做”“愿意每天多花两小时背药品说明吗”的性格测试题。
“算了。这玩意儿看起来就文邹邹的，不适合俺这个大老粗！”于是又走了几个人。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又陆续有人放下笔离开，最后只剩不到十个人还在埋头答题。
收卷后，卢曼很快圈出五个名字。
对上卢曼惊讶的眼神，白铁军嬉笑道：“卢公子，奴家在医术这一道上似乎还有点天赋，这不，本着扬长避短的小心思，想在这一条道走到黑，争取有机会拿到卫生员证。”
“你合格了。”
“还有，从今天起，记得叫我师傅！”
“小不点，你别得寸进尺！”白铁军立马破功了。
从第二天起，七连训练场多了道新景象。
白天卢曼带着五个“小跟班”穿梭在训练场，战士崴了脚，她让白铁军递冰袋、记处理时间；有人中暑，她边演示物理降温，边讲中暑机理，几个兵凑在旁边，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
到了晚上，卫生所的灯亮到深夜，卢曼把理论知识拆成一个个实际案例，讲完就让他们对着模型练包扎、学辨药，错了就手把手纠正。
“以干带学，以学带干”这话不是白说的。
不到半个月，卢曼的五个小学徒不仅能独立给小伤口消毒换药，也能熟练整理药品、记录健康台账。
卢曼开始放手，让他们上岗。
她又花了半个月，看着他们从底气不足、手忙脚乱到有条不紊、从容不迫，靠在门框上的卢曼笑了——她终于可以从卫生员岗位上“松了绑”。
当天晚上，卢曼对着她的五个学徒总结陈词。
“好了，你们已经可以胜任卫生员这个岗位了。简单的头疼脑热，你们都可以独立处理了。”
“但是，遇到复杂的，不确定的，也不能逞强。要知道学无止境，就连庄院长也不敢拍着肚子夸下海口——包治百病！”
“你们要清楚一件事，能进来当兵的，本来就是经过国家严选的，简称耐造！”卢曼的这句话引来了一阵哄笑。
“其实，你们学的这点东西，实际上就是些急救技巧，想真正的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你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真想在这方面有所成就的，该学习学习，该考证考证。我啊，最多是你们这条路上的引路人！你们好自为之～”
“最后，出了这个门，以后要是有人问你们，是谁教你们这样救人的，只要不把我供出来就行了！切记切记！”这一句话卢曼说得特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