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曼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早就将白铁军搞事的的一幕幕记在心中,此时见伍六一过来,赶紧给他腾位置。转个身,就杀气腾腾奔向白铁军。
越是靠近小白,卢曼的脚步越是缓慢,那一身的气势,让白铁军吓得赶紧嬉皮笑脸地凑上去,弓着腰给卢曼递上热气腾腾的姜茶,嗓门里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憨厚:“卢秀才,卢秀才,您消消气,刚那事儿是我嘴欠——我这不是见天儿跟人瞎侃惯了嘛,脑子一抽就没把门儿,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见卢曼没吭声,他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半蹲在人跟前,手指头挠着后脑勺嘿嘿笑:“您看啊,我这张破嘴,打小就爱胡咧咧,可心里头明镜儿似的——我刚才纯属是嫉妒您和班长关系好,又看不惯伍六一那个臭屁样,才,才略施小计…小计……”
说着他猛地一拍大腿,声调拔高半分:“要不这样,卢秀才!等回了营地,我把我那箱藏了仨月的牛肉干贡献出来,就着您的军壶喝两口,算我给您赔罪!您要是还不解气,明儿起我天天帮您刷胶鞋,刷到您说行为止,成不?”
末了见卢曼脸色稍缓,他赶紧顺坡下驴,梗着脖子保证:“往后我指定管好这张嘴,您指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练匍匐我绝不摸枪!您就当我是个屁,放了得了呗?”
“去去去,谁稀罕你那块长毛的牛肉干!你点的火,你去灭吧!”卢曼语气凉凉的开口,小白嬉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哭丧着一张脸,在战友们看戏的眼神中,一步三回头的往班长和伍六一挪步。
最后,还算卢曼放过了他一马,坐在战友们挪出来的位置,从背包里又拿出五只清理过的兔子,香料:“来,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吃香喷喷的烤兔子,过来啊!”
“哟呵!秀才这是端了几个兔子窝?还都清理过?这是给咱加餐呐!”甘小宁第一个蹦起来,搓着手就往卢曼跟前凑,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几只收拾干净的兔子,“我可跟你说,论烤兔子我最拿手,当年在炊事班偷师过!”
伍六一刚还板着脸,这会儿嘴角也松了点,抬脚踢了踢旁边咋咋呼呼的白铁军:“还愣着干啥?过去帮忙啊,难不成等兔子自己烤熟?”
白铁军立马应着“哎哎”,手忙脚乱地招呼俩战友过去帮忙,嘴里还不忘贫:“卢曼,伍六一,你俩的格局是这个”说着还不忘冲两人比了个大拇指。
两人四目相对,对上卢曼笑意盈盈的桃花眸,伍六一先是一愣,而后别扭的撇开眼神,耳后根隐隐发烫。
史今手往伍六一肩上一搭,笑着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咋了这是?脸拉得比咱连的步枪还长。”
见伍六一别过脸不吭声,他就往旁边一坐,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到对方手里,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又了然的笑:“难不成还真信了白铁军的鬼话?那小子嘴里就没几句正经的,除了编排人就是耍贫嘴,你跟他较什么劲。”
他转身正对着伍六一,语气沉了沉却带着笃定:“我跟你在一个战壕里滚了多少年?你伍六一的脾气我摸得门儿清,我史今是什么人你也知道。”
“放心,不管我和卢曼那小子的关系有多好,都不会影响你我的情谊的!”
他伸手在伍六一肩膀上重重按了按,眼里亮堂堂的,“咱仨都是钢七连的兵,胳膊肘从来都往自家人身上拐。真要论起来,你跟我这交情,可比跟他深多了!”
见伍六一眉头松了些,史今又笑了,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烟递过去:“别琢磨那些没用的,再不过去,连啃骨头的机会都要没了!”
话一说完话,两人默契的挤进烤兔的人群中。
正坐在一旁看热闹的卢曼,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她好奇的回头,就对上了成才亮晶晶的眼神。
“怎么啦?”
“厉害!”
“一般一般!”
虽然不晓得他讲的是哪一桩事儿,不过卢曼还是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帐篷里的帆布被挤得簌簌响,五根削尖的树枝架在火塘上,穿起肥嫩的兔子在火苗里转着圈。
油星子“滋滋”炸开,混着史今撒的孜然粉飘满帐篷,勾得人直咽口水。
伍六一蹲在火边,用刺刀时不时划开兔皮检查熟度,眉头皱得像平时训话,嘴上却没闲着:“都给我排好队!每人就一块,谁敢多抢,明天负重越野加两圈!”
“知道啦班副!”甘小宁第一个应着,手里还举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里头盛着炊事班刚送来的姜汤,“我就尝一小口,保证不贪心!”
白铁军在旁边捣鼓其他战友贡献出来的野花椒,往兔子腿上撒了点,嘿嘿笑:“咱这条件艰苦归艰苦,这烤兔子的味儿,可比炊事班的大锅菜香十倍!”
成才蹲在最边上,手里攥着根干净的树枝,看着火塘里跳动的火苗,嘴角上扬,酒窝浅浅,笑意盈盈。
史今瞧见了,从烤得焦黄的兔子身上片下一小块肉,递到他手里:“拿着,刚熟,趁热吃。”
成才赶紧接过来,双眼眯成月牙状,道了句“谢谢班长”,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被战友的各种黑色料理搞怕了,眼睛瞬间亮了——那肉香混着烟火气,在嘴里漫开来,比他在家吃过的任何肉都香。
正热闹着,卢曼嘀咕了一句:“光吃肉,有点无趣呢!”
身旁的白铁军一听,眼睛一转,便端着一碗姜汤站起来,嗓门亮得很:“光有肉还不够!咱这可是在草原上,有肉就得有舞!谁会跳蒙古族的舞?来露两手!”
卢曼一听,马上来了精神,双目灼灼的盯着众人。
“我来!”
四班的蒙古兵腾格尔立马应着,把碗往旁边一放,撸了撸袖子就站到了帐篷中间。
另一个懂点皮毛的新兵也跟着站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脚下就踩着节奏动了起来。
腾格尔的动作又刚又劲,肩膀一耸一沉,脚下的步子又快又稳,活像草原上奔腾的骏马;那新兵跟着学,虽然动作生涩,却也有模有样,逗得大伙直笑。
帐篷里瞬间腾出块小地方,所有人都挤在边上,举着姜汤碗跟着节奏拍手。
白铁军拍得最欢,嘴里还跟着哼着不成调的调子,时不时喊一句“好!再来一个!”
伍六一嘴上不说,嘴角却扬着,脚底下还跟着轻轻点地。
史今靠在帐篷杆上,看着眼前的热闹,眼里满是笑意——在这艰苦的训练间隙,这点烟火气和笑声,比什么都珍贵。
忽然有人低喊了一声“连长来了”,大伙瞬间安静了半秒,扭头往帐篷门口看。
高城早就摸进帐篷看了好一会儿热闹,此时被人发现,不自在的用手攥着顶帽子,脸绷的紧紧的,眼里却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
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故意板起脸:“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可没人动,都看着他笑。
高城也绷不住了,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身后的指导员:“指导员说你们训练辛苦,让炊事班多送了点姜,我来看看——顺便……看看你们这兔子烤得怎么样。”
“连长也来一块?”卢曼笑着递过一小块肉,很有眼力劲的递了个台阶过去。
高城没接,却往帐篷里走了两步,看着中间跳舞的两人,点了点头:“腾格尔这舞跳得不错,有点你老家那股劲儿。”
说完,他往边上一靠,也端起了一碗姜汤,跟着大伙一起看了起来。
帐篷里的笑声又响了起来,盖过了外面的风声。
火苗还在跳动,烤兔子的香味飘得更远,蒙古舞的节奏和着拍手声,在草原的夜色里,酿成了钢七连独有的温暖。
每个人手里的姜汤都冒着热气,喝进嘴里辣辣的,却暖到了心里——这大概就是苦中作乐的滋味,在最艰苦的地方,因为身边这些人,连一块烤兔子肉,都成了最珍贵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