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无人察觉,他眼中已有灵光流转,万象天工深处,一幅全新的推演图景正缓缓展开。
【地形建模完成:东南洼地,背风坡】
【风速修正:寅时三刻,地面风速趋近于零,热对流效应将达峰值】
【燃烧效率预估:一旦引燃,三十息内不可扑灭】
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视网膜,赵云猛地攥紧拳头,骨节泛白。
他转身看向那张巨大的幽州布防图,目光如同实质般的钉子,死死钉在易京那处看似不起眼的角落。
“刘老,”赵云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别管反噬了。把气囊壁加厚三层,喷嘴换成耐高温的玄铁。我要的不是火,是龙息。”
刘老看着赵云那双仿佛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浑身一凛,重重抱拳:“老朽这就去办!便是炸了这把老骨头,也定要在寅时前造出来!”
寅时二刻,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易京东南角,一段早已干涸废弃的排水暗渠成了天然的幽灵通道。
渠壁长满青苔,滑腻阴冷,三百名身披黑鳞软甲的死士像壁虎一样贴地潜行。
他们口衔枚,脚裹布,除了偶尔皮甲摩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整支队伍如同融入了黑暗本身。
赵云走在最前。
前世勘探地质留下的本能让他对这种地下结构了如指掌。
哪里回声大、哪里易坍塌、哪里通风口连着地面,万象天工早就构建出了完美的3d导航图。
他抬手示警,身后队伍瞬间静止,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频率。
头顶传来沉闷的脚步声,那是地面巡逻队走过石板路的声音。
等脚步声远去,赵云指了指上方一处锈蚀的铁栅栏。
身旁,身材瘦削却满身腱子肉的秦武会意,如同灵猫般窜上去。
没有用锯子,而是从怀里掏出一瓶特制的酸液,小心翼翼地滴在铁栅栏的根部。
嗤嗤的轻响被夜风掩盖。
片刻后,秦武轻轻一掰,铁栅栏如同朽木般断裂。
他翻身而出,手中的短匕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哑光的弧线。
院墙角落,两名守卒正抱着长矛,缩在避风处打盹。
“这鬼天气,冷得透骨。”左边的守卒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
话音未落,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冰冷的匕首瞬间切断了颈动脉。
温热的血喷在秦武的手背上,他面无表情,甚至还要分心扶住尸体,不让其倒地发出声响。
两息之后,两具尸体被拖入阴影。
秦武探出头,向着暗渠口打了个手势。
赵云跃出地面,目光扫过这处别院。
正如情报所言,这里堆满了半人高的陶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桐油味。
而在几十步外,就是易京的粮仓,那里囤积着公孙瓒五万大军的命脉。
“布置。”赵云冷冷吐出两个字。
死士们迅速散开,有的架设喷火筒,有的搬运陶罐构建助燃点。
刘老颤巍巍地趴在一具刚刚组装好的青铜巨兽后面。
这是第一具“龙息”喷火筒,粗大的铜管闪烁着寒光,后端的活塞连着一个巨大的皮囊,里面灌满了经过提炼的高纯度火油。
“将军,风停了。”刘老的声音有些抖,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
赵云抬头看了看天。乌云遮月,星光黯淡,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
万象天工的倒计时归零。
【静火窗口开启】
“点火!”
刘老手中的火折子猛地怼进引火孔,随即双臂暴起青筋,狠狠推动活塞——
轰!!!
一声不似人间的咆哮撕裂了寂静的长夜。
一道长达两丈的赤红火龙从铜管中喷涌而出,带着高温与毁灭,瞬间撞上了那堆积如山的油瓮。
砰砰砰!
陶瓮在高温下接连炸裂,内里的火油飞溅开来,像是无数条着火的小蛇,疯狂地四处乱窜。
火焰不是慢慢烧起来的,而是像爆炸一样,瞬间腾起数丈高,化作一条赤红巨蟒,狰狞地扑向毗邻的粮仓木质结构。
“敌袭——!走水了!走水了!”
凄厉的铜锣声终于响起,但已经晚了。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虽然此时无风,但烈火燃烧产生的巨大热气流,硬生生在局部造出了狂暴的上升气旋!
浓烟滚滚升空,将易京的夜空染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主营大乱。
“快救火!提水来!”一名偏将衣衫不整地冲出来,挥舞着长剑大吼。
然而,下一刻,一根燃烧的巨大横梁从粮仓顶部断裂,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下。
“将军小心!”亲兵惊呼。
那偏将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千斤重的火梁拍成了肉泥。
更恐怖的是混乱。
有士兵惊慌中从井里打水想要灭火,却发现井水表面漂浮着一层诡异的油膜——那是渗入地下的火油。
一桶水泼上去,非但没灭火,反而轰的一声引燃了更多区域。
“水里有毒!水里有火!”士兵惊恐地尖叫,扔掉水桶转身就跑。
恐慌像瘟疫一样,比火势蔓延得更快。
十里外,断马坡。
张合勒马伫立,火光映在他冷硬的脸上,也映在身后三千“龙骧白骑”嗜血的眼眸中。
“看到了吗?”张合拔出战刀,指着那冲天的火柱,“那是赵将军给我们的信号。”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员。
“杀!”
马蹄声如雷,三千白骑如同一场白色的雪崩,从山坡上倾泻而下。
他们不攻城,专杀逃兵。
易京外围那些试图四散奔逃的游骑兵,在白马义从的精锐面前简直如同孩童。
“列阵!圆月!”
令旗挥动,鼓点骤变。
骑兵队伍瞬间散开,又迅速咬合,像一张巨大的磨盘,将所有的生路碾得粉碎。
公孙瓒的一名亲卫队长,仗着马快,带着十几人试图冲破封锁去向北边求援。
“着!”
张合弯弓搭箭,弓如满月。
崩的一声弦响,那一箭快若流星,直接洞穿了亲卫队长的咽喉。
尸体被巨大的力道带得飞起,重重摔在尘土中。
与此同时,飞狐口方向。
周仓赤裸着上身,挥舞着两根巨大的鼓槌,疯狂地擂动战鼓。
“吼!吼!吼!”
数百名嗓门最大的士兵齐声呐喊,声震山谷。
而在他们身后,数千个草人插满了旌旗,每头驴子尾巴上都绑着树枝,拖着几辆破车在山道上来回奔跑,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此时,刚带兵赶到蓟城防线的关靖,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
没有大军,没有攻城械。
只有漫山遍野的火把,和那几个笑得像傻子一样擂鼓的大汉。
“假的……全是假的……”
关靖身子晃了晃,一口腥甜涌上喉头。
他猛地回头看向易京方向——那里,火光已经染红了半边天,而此时他手中的传讯玉符,死一般寂静。
通讯断了。
“赵子龙……”关靖跪坐在地上,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眼中满是绝望与不可置信,“你不是在打仗……你是在诛心啊!”
拂晓时分。
大火终于渐渐熄灭,只剩下焦黑的残垣断壁和袅袅升起的青烟。
那股刺鼻的焦糊味,几十里外都能闻到。
赵云站在一处高高的土坡上,晨风吹动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手中的龙胆枪依旧雪亮如新,滴血未沾。
闻人芷策马从烟尘中冲出,那张清冷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眼中的敬佩。
“公子,”她翻身下马,递上一卷刚刚截获的密报,“公孙瓒昨夜宿醉,今晨被烟熏醒才知大祸临头。他在楼中斩了三名负责巡夜的校尉泄愤,现已下令全军死守,封闭四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死守?”
赵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困兽犹斗,最是可悲。”
他转身,并没有下令攻城,而是将龙胆枪重重顿在地上。
“传令张合、周仓。”
“全军后撤五里,就在这易京城外安营扎寨。”赵云的声音传遍四野,“给我筑垒十里,深挖壕沟,设三重鹿角。把那几百具喷火筒都架在壕沟后面。”
闻人芷一愣:“公子不乘胜拿下?”
赵云看着那座依然高耸、此时却如坟墓般死寂的易京主楼,
“急什么。”
他拍了拍战马的脖颈,语气平静得让人心悸。
“我要让他看着自己的粮草耗尽,看着人心一点点烂掉。我要让他把自己……活活憋死在这座他亲手打造的龟壳里。”
朝阳初升,金色的阳光穿透烟尘洒在赵云身上,却照不透易京城头那片死灰般的阴影。
风停了,但真正的窒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