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让阁楼里所有人都僵住了。
正准备二次出手的苏芊，动作停在半空，那双小狐狸眼带着几分不解，看向声源。
钟灵儿刚要冲上去的拳头也顿住了，她扭头瞪着叶一舟，满脸都写着“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就连那个半透明的老夫人虚影，似乎都因为这声大喊，凝聚的精神力出现了一丝紊乱。
“你抢走玉，她就散了，这玉就算再宝贵，也成了死物。”叶一舟无视了钟灵儿杀人般的目光，径直对苏芊说道，语速极快，“但如果，我们帮她了却心愿，让她心甘情愿地‘住’进去。”
“你想想，一块能承载圆满意念的镇魂玉，那是什么级别？传家宝？不，那是传说！”
苏芊愣住了。
她歪了歪头，似乎在评估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能看一场绝无仅有的大戏，最后还能得到一件品质升级的宝物。
这买卖……好像不亏。
见她有所动摇，叶一舟立刻转向那个虚影，开始了他浮夸的表演。
他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脸上做出悲痛的表情，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老夫人！我们懂！你是不是很想你的崽？”
“但是他现在笨得很，听不懂你弹琴了！”
“可他心里，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啊！想他亲爱的娘！”
几个老佣人看得目瞪口呆。
钟灵儿则默默地挪开两步。
我不认识这个白痴。
苏芊饶有兴致地抱起胳膊，靠在柱子上，决定看下去。
而那个虚影空洞的眼神，真的出现了一丝波动。
“去，把侯爷叫过来。”叶一舟对一个吓傻的佣人吩咐道，“就说他娘要见他。”
没过多久，睡得正香的威远侯被人从被窝里拖了过来，满脸的起床气，刚要破口大骂，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飘在半空的、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娘……？”他脸上的怒气瞬间凝固，随即转为惊恐，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通跪倒在地，“娘啊！儿不孝！难道我已经死了吗？这是在阴曹地府跟您团聚了吗？”
阁楼里，上演了一出感人至深的母子相认。
虚影与威远侯用一种旁人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时而微笑，时而哭泣。
几个跟老夫人关系好的老仆人也忍不住，哭着围了上去。
场面一度十分温馨，又十分诡异。
钟灵儿看着这哭哭啼啼的一群人，只觉得浑身不得劲，无聊得直打哈欠。
她的目光在阁楼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个抱臂看戏的黑衣女贼身上。
“喂，女贼！”她冲苏芊勾了勾手指，“看他们哭有什么意思，咱俩打一架过过瘾？”
苏芊的眉毛挑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好啊。”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化作一红一黑两道影子，在阁楼狭小的空间里缠斗起来。
钟灵儿聚气境五层的实力毫无保留，拳风呼啸，每一拳都足以开碑裂石。
可她越打越心惊，无论她如何催动灵力，拳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从对方的衣角边擦过。
又是这种感觉！
跟抢书时遇到的那个女人一样！明明境界比自己低，为什么就是摸不到？
在苏芊鬼魅般的身法戏耍下，钟灵儿的脑子反而一片空明，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顿悟的瞬间。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空档，叶一舟悄悄凑到战圈边缘，趁着苏芊一个闪身躲过钟灵儿拳头的机会，低声问道：“唐婉清，你知道多少？”
苏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还有闲心伸出手指，在钟灵儿的鼻尖上轻轻抹了一下，留下一道油光光的痕迹。
“你们居然都知道她了？”她轻笑一声，声音飘忽不定，“就是你想的那样，唐小幽的生母。据说当年得罪了户部尚书，才销声匿迹的……”
她话还没说完，神情忽然一变。
“不好！要失控了！”
只见人群中央，老夫人的虚影突然剧烈波动起来，身上散发出刺骨的寒意，一股淡淡的杀气弥漫开来。
沉浸在悲伤中的威远侯和佣人们毫无察觉。
苏芊自知没能力阻止，脚下一转就准备开溜。
可迎面而来的，却是钟灵儿全力轰出的一拳！
这一拳，汇聚了她顿悟后的所有感悟，炽热的灵力仿佛要将空气都点燃！
“来得好！”苏芊不惊反喜，身形一扭，再次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躲了过去。
她躲开了，可拳头没停。
“砰！”
钟灵儿那威力不减分毫的拳头，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供案上的镇魂玉上！
“完了！”叶一舟心里一咯噔。
然而，预想中的玉碎人亡没有发生。
那块镇魂玉在承受了这股火一般炽热的灵力后，非但没有碎裂，反而爆发出柔和而璀璨的光芒。
即将诡变的虚影被这光芒一照，身体一滞，哀伤的脸上竟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她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变淡，化作无数光斑，主动融入了镇魂玉之中。
玉佩光芒大放，最后归于温润。
威远侯和一众佣人含着热泪，对着空荡荡的阁楼，做着最后的告别。
……
钟灵儿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时，只觉得浑身不对劲。
她低头一看，衣服上、脸上，不知被谁用黑乎乎的东西画满了乌龟，鼻尖上还油腻腻的。
她茫然地站在一群哭泣的佣人中间，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神秘仪式的外人。
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有感激，有敬畏，还有同情？
钟灵儿越想越别扭，随便找了个“我要回去洗澡”的借口，逃也似地溜了。
这边，叶一舟还在想怎么跟苏芊继续聊唐婉清的事，苏芊却主动开口了：“你那个队友，是个不错的战斗苗子。”
“刚才那一拳，艺术成分很高哦。”
叶一舟的思路被打断，有点无奈：“有多高？不就一个拳头吗？”
苏芊摸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
“嗯……大概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吧。”
叶一舟：？
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我每个字都听得懂，怎么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闹鬼”事件完美解决。
威远侯千恩万谢，当场兑付了五万金币的酬劳。
叶一舟的债务，终于还了十分之一。
等众人想起那个女贼时，苏芊早已不见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块已经脱胎换骨的镇魂玉。
威远侯看着空荡荡的供案，只是叹了口气，吩咐护卫记下那女贼的大致样貌，便转身离开了。
对他来说，能与母亲再见一面，已经足够。
叶一舟清点着钱袋，美滋滋地准备回去，却发现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小纸条，字迹娟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养好那颗蛋，几十万生灵的安危，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