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绿光，在佣兵公会大厅内轰然炸开。
那光芒纯粹、浩瀚，充满了磅礴的生命气息，让所有沐浴其中的人，都感觉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些许，甚至连空气中都弥漫开一股雨后青草的芬芳。
但这份舒适感，并未持续太久。
“咔……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狠狠敲在守卫老王的心上。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那颗被他视作传家宝的鉴定水晶球，表面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纹。
球体内部，一行行文字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阶木系灵体！】
【等级过高，无法解析！】
【能量过载！能量过载！正在溢出……】
“嘭！”
一声闷响。
璀璨的绿光瞬间收敛。
那颗人头大的水晶球，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变成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灰色石头，球体顶端还冒出了一缕袅袅青烟，散发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所有佣兵都张大了嘴，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啊——我的宝啊！！！”
一声凄厉到破音的惨叫，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老王整个人扑在登记台上，双手颤抖地捧着那颗报废的水晶球，一张脸因为脖颈的瘙痒和心疼，扭曲得又红又绿，看起来分外精彩。
“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三阶鉴定水晶啊！整个碗口镇独一份的宝贝啊！”他哭嚎着，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悲痛，“就这么……就这么没了！”
叶一舟的眼角狠狠一抽。
五十万金币的巨债还没着落，这下怕不是要再添一笔。
果然，老王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一脸不知所措的柳青青，随即又转向叶一舟。
“赔！你们必须赔！”他从抽屉里“唰”地抽出一张罚单，笔走龙蛇。
“按照公会物品损坏条例，三阶炼金造物，赔偿金……五百金币！”
五百！
叶一舟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了一下，疼得他差点喘不上气。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柳青青看到叶一舟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又看了看老王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小脸煞白。
她知道自己又闯祸了，而且是闯了大祸。
“一舟……对不起……”她小步挪到叶一舟身边，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角，绿宝石般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叶一舟心头一软，刚到嘴边的吐槽又咽了回去。
“不就是个破球吗？用了几百年早该退休了，碰一下就碎，你还好意思要钱？”
一声娇喝，钟灵儿一步跨到登记台前，火红的身影带着一股压迫感，“砰”地一拍桌子，震得那颗报废的水晶球都跳了一下。
她虽然也对那五十万的债务头疼，但看到柳青青快哭了，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自己人，怎么能让外人欺负了去？
“没错。”唐小幽也上前一步，挡在柳青青身前，对着老王说道：“你传家宝的缺陷，不是我们造成的。”
叶一舟看着挡在身前的两个队友，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一个暴躁护短，一个冷静讲理，虽然方式不同，但维护团队的心却是一样的。
他轻轻拍了拍柳青青的后背，低声道：“没事，别怕，不是你的错。”
安抚好柳青青，他才看向老王：“王大哥，你看，这球它自己不争气，咱们各退一步，这五百金币……”
“不行！”老王回过神来，脖子上的痒意让他愈发烦躁，“少一个子儿都不行！公会规定！不交钱，你们的佣兵资格就别想要了！”
他指了指墙上的规章，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叶一舟叹了口气，得，这笔钱是赖不掉了。
“行，记账上。”他咬着后槽牙说道。
“还有你！”老王指着叶一舟，“最后一个了，快点！测完赶紧滚蛋！”
他从桌子底下又摸出一个水晶球，这个只有拳头大小，表面布满划痕，看起来比刚才那个还要破旧。
“一阶的，再弄坏了可就真没了！”
在全场佣兵看笑话的目光中，叶一舟硬着头皮走上前，把手放在了那颗一阶水晶球上。
没有绿光，没有异象。
水晶球只是微微亮了一下，浮现出一行小字。
【职业：农民 Lv.20】
【境界：不入流】
因为过于废柴，有人读出了叶一舟的职业和境界。
可以预见的，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爆笑声。
“哈哈哈哈！我看到了什么？农民？一个农民？！”
“我的天，这个狠人队伍的队长，竟然是个连境界都没有的农民？！”
“笑死我了！怪不得要靠三个女人，原来是个吃软饭的！”
“刚才那小姑娘那么厉害，这个队长却是个废物，这队伍也太奇葩了吧！”
钟灵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捏着拳头就要冲上去揍人。
唐小幽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握着火枪的手微微用力。
就连一直小口吃着桂花糕的柳青青，都停下了动作，不解地看着那些大笑的人。
一舟明明很厉害的，他们为什么要笑？
就在钟灵儿即将爆发的前一秒，叶一舟却先一步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有些人，境界是挺高的。”
他环视了一圈那些笑得最大声的佣兵，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悲悯的笑容。
“可惜啊，连公会的勇者试炼都过不了，看来，境界再高，也不过是山羊舌头舔脚底板时，叫得更响亮点罢了。”
话音落下，整个大厅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
勇者试炼？山羊舌头？
什么玩意儿？
那些没参加过试炼的佣兵一脸茫然，而少数几个被老王忽悠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看向叶一舟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他们想起了那个昏暗房间里的无尽搔痒，想起了那只口水横流、舌苔粗糙的山羊，想起了被清洁机器人追着电击的恐惧……
这个男人，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把这些说出来！
钟灵儿和唐小幽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着叶一舟那副故作高深的样子，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家伙，损到家了。
用别人听不懂的黑话，硬是把嘲讽的局面给扳了回来。
那些佣兵被叶一舟看得心里发毛，再加上钟灵儿那虎视眈眈的眼神，谁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纷纷缩起脖子，转移了视线。
叶一舟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柳青青的潜力，远比他想象的要恐怖，那颗三阶水晶球都承受不住，这绝对是队伍里隐藏的王牌。
而自己这个“农民”和“不入流”的身份，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伪装。
扮猪吃老虎，闷声发大财，再合适不过了。
“哼！”老王脖子都快挠出血了，他不耐烦地从柜台里扔出四枚铜徽章，“拿上你们的徽章，赶紧走！”
叶一舟接过来，只见徽章上，用一种极其潦草的字体刻着一行字——
【近三年唯一通关试炼的狠人队伍】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升高了。
四人灰溜溜地拿上徽章，在众人复杂又诡异的目光中，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佣兵公会。
……
老叶农场。
“砰！”
钟灵儿气冲冲地将那枚刻着耻辱队名的徽章摔在桌上，震得茶杯一跳。
“气死我了！什么破名字！我明天就去找我爹，让他把这个公会给拆了！”
唐小幽则坐在一旁，陷入了自闭。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队伍，顶着这么一个毫无逻辑美感、充满原始气息的名字。
叶一舟捂着额头，靠在椅子上，脑子里只有一个数字在盘旋：五十一万零五百。
至于这个数字准不准确，已经不重要了。
九十天。
农场小屋里的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那个……”
柳青青看着愁眉苦脸的三人，小心翼翼地举起小手，绿宝石般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和一丝小小的期待。
“我们……现在是狠人了吗？”
她顿了顿，小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是不是可以吃一顿好的，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