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间休息的嘈杂，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
罗浩的世界里，只剩下一道冰冷的机械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完成一场全国锦标赛双打比赛，比赛经验值+100。】
【当前经验值：7668\/。】
经验条的微弱上涨，没能带来丝毫慰藉。
罗浩的脑海里，只有第一局一分分丢失的画面，在灼烧着他的神经。
全国锦标赛半决赛。
对一个新人而言，这已经是足以载入履历的荣耀。
可他的胸口，堵得发慌。
到此为止了吗？
罗浩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孔昭与。
孔昭与的头埋得很低，一条白毛巾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垮塌的肩膀泄露了他全部的情绪。
那是一种被碾碎后的沮丧。
罗浩还记得赛前的豪言壮语。
“放心，哥带你进决赛。”
此刻，这句承诺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自己脸上。
他的视线越过球网，投向对面。
马陇和王楚卿云淡风轻地喝着水，像两个刚刚结束热身的王者。
那份从容，点燃了罗浩心底的无名火。
不行。
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脑在超负荷运转，疯狂检索着每一个可能的破局点。
身旁的孔昭与，依旧一动不动。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毛巾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像一滴墨，晕染开无声的绝望。
“罗浩。”
孔昭与的声音从毛巾底下传来，又闷又涩。
“嗯？”
罗浩应了一声，思绪仍像一团乱麻。
“我们……可能进不了国家队了。”
“或者说，我。”
“你很强，真的……没有我拖累你，你一定可以。”
孔昭与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抽干他的生命力。
“是我，拖累了你。”
这句话，没有重量，却让罗浩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豁然转头，看着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队友。
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沮丧，瞬间浇灭了罗浩心里的火，只剩下一片冰凉的酸楚。
“说什么屁话！”
教练张朝的声音焦急地砸了过来，他几步冲到两人身边，双手死死按住他们的肩膀。
“比赛才打了一局！魂都丢了？”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都给我把头抬起来！”
不远处的休息区，林高元和周启郝也站了起来，拼命地鼓掌。
“耗子哥！昭与哥！加油啊！”
周启郝扯着嗓子嘶吼。
“广笗队，削他！”
队友的鼓励，教练的呵斥，都没能让孔昭与的肩膀重新挺直。
他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羽毛都失去了光泽。
罗浩看着他，再看看对面那两个气定神闲的身影。
一道电光，毫无征兆地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是解说秦志坚的分析。
横板打出直板的特点。
退台。
拉长战线。
中远台。
正手相持！
一个个关键词飞速串联，在他脑中炸开，形成了一条唯一的生路。
一道，通往胜利的光。
“下一局。”
罗浩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像一根针，刺破了现场的嘈杂。
“我用直板打。”
周围的空气，停滞了。
孔昭与猛地抬起了头。
盖在脸上的毛巾滑落。
那双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震惊与不解。
教练张朝的嘴巴张成了“o”型，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林高元和周启郝的加油声，被硬生生掐断在了喉咙里，两人面面相觑，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罗浩，你……”
张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你别胡闹！这他妈是全国锦标赛！”
“我没胡闹。”
罗浩的目光，直直地迎上孔昭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练过，手不生。”
孔昭与死死地盯着罗浩。
他认识的罗浩，会犯二，会说骚话，但绝不会在赛场上，拿未来开玩笑。
那双眼睛里的笃定与自信，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几秒钟的死寂后，孔昭与喉结滚动，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我信你。”
张朝看着两个重新燃起火苗的队员，到了嘴边的劝阻，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行！”
他狠狠一拍罗浩的后背。
“你们自己决定！老子陪你们疯！”
“放手去干！”
罗浩点头，转身走向球包，拿出另一支备用球拍。
那是一块，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直板。
与此同时，球场另一端。
北景队的休息区，气氛轻松得像在开茶话会。
“差不多了，这两个小孩心态已经崩了。”
教练汪龙抿了口茶，悠然地靠在椅背上。
“下一局，让马陇他们注意点节奏，三比零，下班。”
旁边的徐晨豪也笑了。
“广笗队还是太嫩，尤其那个孔昭与，心理素质太差，一压就垮。”
“嘟——”
局间休息结束的提示音，尖锐地响起。
马陇和王楚卿站起身，活动着手腕，带着胜利者特有的轻松笑容，重新走向球台。
然而，下一秒。
当他们看清对面罗浩手中的东西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罗浩的手里，握着的不再是那块熟悉的横板。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他们从未见过的中式直板。
裁判员走过来，拿起罗浩的球拍例行检查，确认胶皮和板身都符合规定后，点了点头。
“比赛可以继续。”
马陇与王楚卿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错愕与荒唐。
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北景队的休息区，汪龙脸上那副悠闲自得的神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是看到了猴子打算开飞机的荒谬感。
他甚至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确认自己没看错。
“临场换打法？”
“从横板换直板？”
“这小子……脑子烧糊涂了？”
汪龙的声音里，那股子轻蔑几乎要溢出来，完全是在看一出拙劣的闹剧。
“他是嫌第一局输得不够丢人，想换个姿势，让我们再羞辱一遍？”
他身旁的徐晨豪，没有笑。
徐晨豪的视线死死锁在罗浩身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荒唐。
这是他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
可紧接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预感，像一根冰针扎进后颈，让他脊背窜起一阵寒意。
他忘不了自己和罗浩交手时的感觉。
那个家伙，总能在你觉得稳操胜券的时刻，用一种你根本无法理解的套路，硬生生撕开你的防线。
“教练，不能大意。”
徐晨豪的声音有些发紧。
“罗浩这个人，邪门得很。”
汪龙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像在驱赶一只苍蝇。
“能有多邪门？”
“一个业余瞎练的直板，还能在马陇他们手底下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