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推开那扇熟悉的家门,院内温馨的景象映入眼帘。柔和的灯光下,沈梦婷、苏珩,还有小女儿林溪然正围坐在一张小石桌旁。溪然皱着小鼻子,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沈梦婷坐在她身边,小声地给她支招,而坐在对面的苏珩,脸上带着一丝温柔又无奈的笑意,显然,在她这位高材生眼里,这对母女的棋艺还有待提高。
听到开门声,三人同时抬起头。
“爸爸回来啦!”林溪然第一个欢呼起来,丢下棋子就要跑过来。
沈梦婷也笑着站起身:“今天怎么……”她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的目光越过了林飞,落在了他身后那个穿着带兜帽长袍、刻意低着头的身影上。
“还带了客人回来?”沈梦婷有些意外,但还是保持着女主人的礼貌,走上前习惯性地想帮林飞脱下外套。当她走到林飞身边,借着院内更亮的光线,她才得以看清那兜帽阴影下,露出的下半张脸——那熟悉的下颌线条,那微微抿起的、带着一丝紧张弧度的嘴唇……
沈梦婷的脚步顿住了。她越看越觉得熟悉,一种难以置信的猜测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背,让她浑身一僵。这……这不可能吧?
她下意识地微微蹲下身子,试图从更低的角度,更清楚地看向那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容。
这一看,仿佛时间凝固。
沈梦婷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彻底呆愣在了原地,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以及一丝不敢确认的恐惧。
苏珩见沈梦婷突然僵住不动,表情怪异,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和不安。她放下手中的棋子,轻声问道:“怎么了,梦婷姐?”她走上前,顺着沈梦婷那近乎凝固的视线,也看向了那个兜帽男人。
要说夫妻连心,在某些时刻确实存在。苏珩甚至没有像沈梦婷那样细细端详,仅仅是看到那露出的、属于男人坚毅下巴的轮廓,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几乎不可能的熟悉感便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心神!
是他?
怎么可能?!
她不敢置信地向前迈了一小步,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半张脸上,试图找到更多证据来证实或否定这荒谬的直觉。而当她看得更清楚,那下颌的弧度,那唇形的记忆,与她梦中无数次勾勒、心中无数次描摹的形象完美重合时……
巨大的、毫无防备的冲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了她的心口!
两年多的思念,两年多的悲痛,两年多在绝望中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近乎神迹的“出现”彻底击溃!
希望与现实的巨大冲突,让她的脑部瞬间缺氧。
苏珩只觉得眼前一黑,耳中嗡鸣作响,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她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惊呼,身体便软软地向后倒去,直接晕厥了过去!
“苏珩!”
“妈妈!”(林溪然被这变故吓到了)
“苏珩!”
林飞和沈梦婷几乎同时惊呼出声!林飞一个箭步冲上前,在苏珩摔倒在地之前,险险地扶住了她。
而站在林飞身后的东子,在看到苏珩晕倒的瞬间,再也顾不得什么“惊喜”了!他猛地一把扯掉头上的兜帽,露出了那张沈梦婷熟悉无比、苏珩朝思暮想的脸庞!
“苏珩!!”
东子那经过千寺狐调整后、与生前几乎无异的嗓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焦急和恐慌,响彻了整个小院。他冲上前,从林飞手中近乎抢夺般地接过苏珩软倒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苏珩!苏珩!你醒醒!是我!我是东子!我回来了!你看着我!”他慌乱地拍打着妻子的脸颊,感受着怀中真实的重量和温度,那双仿生眼球里,竟模拟出了急得发红的生理反应,虽然流不出眼泪,但那痛彻心扉的表情却无比真实。
沈梦婷看着眼前这张活生生的、属于早已牺牲的东子的脸,听着他那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神智,但巨大的冲击依旧让她浑身发软,只能扶着旁边的石桌,喃喃道:“东子……真的……真的是你?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溪然也吓坏了,躲在妈妈身后,小手紧紧抓着沈梦婷的衣角,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那个抱着苏珩阿姨、长得和照片里的东子叔叔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小院内,重逢的震惊、晕厥的慌乱、不敢置信的疑问交织在一起,原本宁静温馨的夜晚,被这枚突如其来的“重磅炸弹”彻底打破。东子的归来,带来的不仅仅是惊喜,更是一场席卷所有人内心的情感风暴。
半小时的时间,在小院内凝重的气氛和东子焦急的守候中缓缓流逝。林飞简单地向仍在震惊中的沈梦婷解释了东子以机械体“复活”的惊人事实,虽然依旧难以置信,但看着眼前活生生的(至少看起来是)东子,沈梦婷也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这超越常识的现实。
终于,躺在东子怀里的苏珩,睫毛微微颤动,发出了一声细弱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映入她眼帘的,是那张她曾在无数个深夜对着照片哭泣、在梦中无数次描绘的容颜——东子。他正低着头,那双她熟悉的眼睛(尽管内部是精密的光学部件)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担忧和紧张,紧紧地看着她。
是梦吗?还是……
苏珩颤抖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冰凉和不确定,轻轻触碰上东子的脸颊。触感是温热的,带着人类肌肤的弹性和纹理,甚至能感受到他下颌处细微的胡茬质感(千寺狐连这种细节都模拟了)。
真实的触感如同电流,瞬间击碎了最后一丝怀疑。
“东子……”她的声音哽咽,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委屈,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你……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啊……”
她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坐起身,不顾一切地钻进了东子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仿佛要将他重新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生怕这只是一场幻觉,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她的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东子身上那件属于林飞的衣服。
东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力量的拥抱撞得微微一晃,机械核心维持的恒定体温似乎都因这情感的炙烤而升高了几分。他僵硬了一瞬,随即那经过千寺狐调试的、模拟情感反应的模块开始全力运转。他抬起那双如今覆盖着仿生皮肤的手臂,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定地回抱住苏珩颤抖的身体,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的发声模块调整着音调,努力模仿着记忆中最温柔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机械体的僵硬,低声说道:
“媳妇……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他感受着怀中妻子明显清瘦了许多的骨架,心疼的情绪数据在核心处理器中飙升,“你瘦了……这两年,一个人,很辛苦吧?一定……很想我吧?”
苏珩在他怀里用力摇头,眼泪蹭了他一脖子,带着浓重的鼻音,用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依赖的语气“赌气”道:
“才没有……大笨蛋……谁要想你……谁让你这么久才回来……”
这口是心非的话语,却比任何直白的思念都更能触动东子(无论是过去的他还是现在的他)。他知道,这是他的苏珩,一点都没变。
东子那由微型机械驱动的面部肌肉,努力扯出一个带着心疼和宠溺的复杂笑容,虽然略显僵硬,但那份情意却无比真实。他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苏珩带着清香的发顶,仿生声带发出轻柔的震动:
“嗯,我是大笨蛋……让我家媳妇等了这么久。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这简单的承诺,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落在苏珩的心上。她在他怀里哭得更大声了,仿佛要将这两年来所有的恐惧、孤独和思念,都在这个失而复得的拥抱中彻底宣泄出来。
院子里,林飞搂着沈梦婷的肩膀,沈梦婷依偎在他怀里,看着眼前这奇迹般的一幕,眼中也闪烁着感动的泪光。小林溪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不再害怕,悄悄走到妈妈身边,小手拉住了妈妈的衣角,好奇地看着那个紧紧抱着苏珩阿姨的“东子叔叔”。
晚风依旧微凉,但小院内的空气,却因为这跨越了生死的重逢,而变得无比温暖和充满希望。东子的归来,如同照亮漫长黑夜后的一道曙光,虽然过程离奇,但结局,终究是圆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