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内，是妈妈慈祥的笑脸和满桌热气腾腾的、家的味道。红烧肉泛着诱人的油亮光泽，排骨在砂锅里咕嘟着浓郁的酱香，清蒸鱼上铺着翠绿的葱丝，淋着滚烫的酱油“滋啦”作响，还有一小盘特意为孩子们准备的、裹着金黄面包糠的奥尔良烤翅（“哦润吉哟！”），散发着混合了甜辣与炭烤的独特香气。整个堂屋都被这丰盛而温暖的饭菜香气填满，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哇——！！！” doro第一个冲进来，小鼻子夸张地吸着气，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奶奶！墨墨！你们是神仙吗？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她的小肚子应景地发出一串响亮的“咕噜噜”声。
西西紧随其后，抱着橘子娃娃，黑亮的眼睛完全被那盘金灿灿的鸡翅吸引：“鸡翅！哦润吉哟！好香好香！” 连向来安静的多肉，看着满桌佳肴，琥珀色的眼眸也亮晶晶的，小脸上写满了期待。
“快！快上桌！” 奶奶笑得合不拢嘴，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洋溢着满足，“都饿坏了吧？赶紧坐下吃饭！”
三个小家伙欢呼着冲到桌边，迫不及待地就要爬上凳子。我刚放好行李进来，眼疾手快地一手一个拎住了doro和西西的后衣领：“等等！小馋猫们！忘了墨墨在火车上怎么说的了？”
doro和西西像被按了暂停键，悬在半空，小脸茫然地回头看我。
“先去洗手！” 我板着脸，但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不然的话，吃完饭你们的小肚肚会‘痛痛的哟’！那些看不见的小坏蛋（细菌）会钻进去捣乱的！”
“啊！不要肚肚疼疼！” 西西立刻紧张起来，抱紧了娃娃，仿佛细菌会先攻击她的橘子伙伴。
doro也想起了“细菌小坏蛋”的可怕传说（我平时吓唬她们的），小脸一垮：“朕……朕才不要被小坏蛋打败！走！西西！多肉妹妹！我们去打败小坏蛋——洗手去！” 她瞬间把“朕”的威严用在了洗手大业上。
多肉乖巧地点点头，主动跟上了两个姐姐。
厨房里，水龙头哗哗作响。奶奶家还是那种老式的、需要用力压一下才出水、过一会儿又会自动停掉的水龙头，对孩子们来说充满了“操作乐趣”。
“看朕的‘降龙十八掌’！” doro怪叫一声，跳起来用整个小身板压在水龙头的压杆上，水流瞬间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脸水花，她咯咯笑着躲开。
西西则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戳着压杆，让水流变得细细的，认真地搓着橘子娃娃的小手（虽然娃娃是布的）：“娃娃也要洗白白，不然细菌会咬它的小手手。”
多肉安静地站在旁边等着，等doro玩够了，她才走上前，踮起脚尖，稳稳地压下压杆，让水流适中，然后仔仔细细地搓着自己的小手，连指缝都不放过，小模样认真极了。
“多肉妹妹洗得最干净！” doro胡乱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手上的水珠，宣布道。
“嗯！多肉姐姐厉害！” 西西也学样，把湿漉漉的娃娃在衣服上蹭了蹭。
我看着她们“各显神通”的洗手方式，无奈地摇头笑笑，走过去帮西西把娃娃拿开晾着，又拿起旁边挂着的、洗得发白的旧毛巾：“来，擦干，这样才算彻底打败小坏蛋！”
等三个小手都擦得干干爽爽，散发着淡淡的肥皂清香，她们才像三只终于被批准进入粮仓的小仓鼠，欢呼着冲回饭桌。
“开动啦！” 随着奶奶一声令下，三双小筷子（多肉用的勺子）立刻精准地伸向各自的心头好。
doro直奔那油亮亮的红烧肉，夹起一块颤巍巍的五花三层，啊呜一口塞进嘴里，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唔……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奶奶！您这是御厨水平啊！”
西西则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个奥尔良鸡翅，小口小口地啃着，吃得满嘴都是金黄的碎屑，还不忘把骨头上的肉丝都嗦得干干净净：“甜甜的……辣辣的……香香的……好好吃！” 她满足地喟叹，顺手把一小块没啃干净的肉递到旁边橘子娃娃的嘴边（当然只是做做样子）。
多肉用勺子舀了一小块清蒸鱼肚子上的嫩肉，小心地吹了吹，送进嘴里。鱼肉雪白细嫩，带着姜葱的清香和酱油的鲜甜，她细细品味着，眼睛亮亮的，小声说：“鱼……好鲜。谢谢奶奶。”
看着孩子们吃得香，奶奶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手里的筷子更是像装了自动导航。
“来来来，doro，这块排骨好，肉多！长身体！” 一块酱色浓郁的大肋排精准落入doro的小碗里，瞬间把她碗里堆起一个小尖尖。
“西西，多吃点青菜，光吃肉可不行！这菜心嫩着呢！” 一筷子翠绿欲滴的菜心又盖在了西西的鸡翅旁边。
“多肉，尝尝这红烧肉，奶奶炖了一下午呢，软乎！还有这豆腐，拌饭可香了！” 奶奶的筷子精准地给多肉添了一大块红亮的肉和一大勺嫩滑的豆腐。
奶奶的爱，如同她夹菜的手速，汹涌澎湃，毫无保留。不消片刻，三个小家伙面前的小碗，已经从“平原”变成了“丘陵”，又从“丘陵”迅速拔高成了“珠穆朗玛峰”！米饭被完全淹没在菜肴的海洋之下，只隐约露出一点白色的“雪顶”。
doro看着自己碗里摇摇欲坠的“食物山峰”，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肉，小脸皱成了包子：“奶奶……奶奶！够了够了！朕的碗……要撑爆了！再夹下去，朕的龙体就要被压塌炕了！” 她试图用小手护住碗口，阻止奶奶下一波“空投”。
西西也看着自己碗里堆得冒尖的菜和肉，再看看手里才啃了一半的鸡翅，小嘴一瘪，带着点哭腔：“奶奶……西西……西西吃不完了……太多了……” 她感觉自己的小肚皮已经在抗议了。
多肉虽然没有说话，但看着自己碗里同样高耸的食物，又看看奶奶还在锅里寻找“目标”的筷子，琥珀色的大眼睛里也流露出明显的“压力山大”和一丝求助，悄悄看向我。
“妈！妈！停手！停手！” 我赶紧笑着拦住老妈那仿佛永动机般的夹菜手，“您这是要把她们当小猪崽喂啊？看看碗里都堆成山了！孩子们自己会吃，您快坐下自己吃吧！”
奶奶这才停下筷子，看看三个小家伙碗里确实壮观得有点过分的“战利品”，再看看她们可怜兮兮又有点撑到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哎哟！瞧我！光顾着高兴了！行行行，不加了不加了！你们能吃多少吃多少，可别撑坏了我的小孙孙们！”
三个小家伙如蒙大赦，齐齐松了一口气，小脸上重新绽放笑容，异口同声地甜甜说道：“谢谢奶奶！” 然后埋下头，开始努力“愚公移山”，消灭碗里的“珠穆朗玛峰”。虽然任务艰巨，但每一口都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doro绘声绘色地讲着骑大鹅的“英姿”，西西小声补充着二白跑起来有多“摇摇摆摆像小船”，多肉偶尔插一句小白“很乖，羽毛软软的”。奶奶听得津津有味，不停地给她们添汤（这次是小心翼翼的，只添一点点）。我也分享了一些旅途中的趣事，比如在云雾山看彩虹时doro差点滚下山坡的惊险（被描述成了“朕御驾亲征险境”），在金桔湾西西被一只寄居蟹吓得哇哇大叫（“它抢西西的娃娃！”），逗得奶奶前仰后合。
终于，碗里的“山峰”被夷为平地，小肚子也一个个变得圆滚滚。三个小家伙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打着饱嗝，小脸上全是餍足。
“吃饱啦？” 奶奶笑眯眯地问。
“嗯！饱饱的！” 三个小家伙点头如捣蒜。
这时，doro突然挺起小胸脯，小手一拍桌子（拍得碗碟轻响），豪气干云地宣布：“奶奶，墨墨，你们辛苦了！今天的碗，就包在我们身上了！朕要御驾亲征厨房——洗碗！”
西西也立刻响应：“嗯！西西也要帮奶奶洗碗！”
多肉虽然没说话，但也跟着用力点头，眼神坚定。
奶奶和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和笑意。奶奶连忙摆手：“哎哟，使不得使不得！你们才多大点，哪会洗碗啊？别把碗摔了，再把手划着！放着奶奶来！”
“不行！” doro态度坚决，“老师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们吃了饭，就要洗碗！而且，”她眼珠一转，看向我，“墨墨也说过，劳动最光荣！对不对，墨墨？”
我被将了一军，看着三双充满期待和“求表现”的大眼睛，只好笑着对奶奶说：“妈，让她们试试吧，您歇会儿。我在旁边看着，保证安全第一。” 我心想，大不了就是洗不干净，再返工呗。
奶奶拗不过三个小孙女的热情（主要是doro的“朕意已决”），只好妥协：“那……那行吧。墨墨你可一定看好她们啊！小心碗，小心水，小心地滑！”
“遵命，太后娘娘！” 我夸张地行了个礼，逗得奶奶又笑了起来。
于是，三个小家伙雄赳赳气昂昂地“杀”进了厨房。奶奶家的厨房不大，水槽是老式的双耳大铁锅旁边的水泥砌的方槽，上面有一个水龙头。我搬了个小板凳放在水槽边，让她们能够得着。
洗碗“战役”正式打响！
分工是自发的：doro负责挤洗洁精和用抹布擦碗（她认为这是“统帅”的工作），西西负责用清水冲洗（她喜欢玩水），多肉则负责用干布擦干（她做事细致）。
“看好了！朕要召唤‘泡泡大军’了！” doro拿起洗洁精瓶子，对着水槽里的碗碟，“噗嗤噗嗤”挤了一大坨。透明的液体迅速在水面扩散开。
“太多了太多了！” 我赶紧提醒，“一点点就够了！”
但为时已晚。doro已经拿起一个沾满油污的大海碗，用抹布使劲一擦。瞬间，丰富的泡沫如同火山喷发，“哗啦”一下涌了出来，不仅覆盖了整个水槽，还漫延到了台面上，甚至沾到了doro的袖子和脸上！
“哇！好多泡泡！” 西西惊喜地叫起来，立刻打开水龙头冲洗。水流冲击着泡沫，更是激起了漫天飞舞的白色泡泡，像下雪一样飘满了小小的厨房空间。西西玩心大起，用手去接泡泡，咯咯笑着。
多肉也忍不住伸手戳破了一个飘到眼前的大泡泡，嘴角微微上扬。
“咳咳……严肃点！我们在打仗！消灭油污大魔王！” doro抹了一把脸上的泡沫，努力维持“统帅”的威严，拿起碗继续擦洗。她把碗擦得哐哐作响，泡沫四溅。
西西也努力冲洗，但水流开得太大，水花飞溅得到处都是。她手里的碗又大又滑，沾了洗洁精后更是像条泥鳅。
“小心！” 我刚喊出声，只见西西手里的那个粗瓷大碗，在她试图翻转冲洗碗底时，一个打滑，像颗出膛的炮弹般脱手飞出！
“啊——！” 西西吓得尖叫。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碗即将亲吻坚硬的水泥地，上演粉身碎骨戏码的瞬间，一道小小的身影带着决然挡在了碗的下方！
是doro！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双手去接！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根本没考虑自己能不能接住，或者会不会被砸到。
“噗！” 一声闷响。碗并没有完全落入doro手里，而是砸在了她交叉护在胸前的手臂上，然后弹跳了一下，才被惊魂未定的doro勉强抱住。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小小的身体都晃了晃，后退了一小步。
“doro！没事吧？” 我赶紧冲过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扶住她，查看她的手臂。还好，冬天衣服厚，碗也没碎，只是在她小臂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印。
“没……没事！” doro惊魂未定，小脸有点白，但还是强撑着把碗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珍宝，“朕……朕接住了！碗没事！” 她看向碗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奇怪的“使命感”——保护碗的使命感。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就在大家注意力都在doro和那个“幸存”的大碗上时，水槽边沿，一个刚才被doro擦洗过、沾满了滑腻泡沫的蓝边瓷饭碗，因为水槽边缘的泡沫堆积和微微的倾斜，正悄无声息地、缓缓地向着边缘滑落……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按下了暂停键，让厨房里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瞬间凝固了。
那个蓝边饭碗，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地心引力的召唤，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所有人都愣住了。西西看着地上的碎片，黑亮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小嘴瘪着，眼看就要哭出来：“碗……碗碎了……西西……西西不是故意的……”
多肉也吓呆了，手里还拿着擦碗的干布，不知所措。
doro抱着那个“幸存”的大碗，看看地上的碎片，又看看快哭的西西，小脸上表情复杂，有后怕，有懊恼，还有点“幸好朕接住了一个”的庆幸。
奶奶听到声音也赶紧跑进来，看到一地碎片，先是“哎哟”了一声，随即立刻看向孩子们：“没事吧？没伤着吧？碎渣子有没有崩到？” 她最关心的还是孩子们的安全。
“没有没有，”我赶紧说，拉着西西和多肉远离碎片区域，“都没事，就是碗碎了。”
“碗碎了怕啥！” 奶奶松了口气，大手一挥，豪爽地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人没事就好！岁岁（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她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找来扫帚和簸箕清理碎片。
西西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听到奶奶说“岁岁平安”，又看看奶奶毫不责怪的样子，才稍微好受一点，小声抽噎着：“奶奶……对不起……”
“傻孩子，一个碗值什么！” 奶奶扫着碎片，头也不抬地说，“你们有这份心，知道帮奶奶干活，奶奶高兴还来不及呢！下次小心点就行啦！”
doro这时也放下了那个“护驾有功”的大碗，走过来，像个小大人似的拍拍西西的肩膀：“爱妃……咳咳，西西别哭！碎碎平安是好事！而且，朕刚才护住了一个大的！功过相抵……呃，功大于过！” 她努力用自己混乱的逻辑安慰妹妹。
多肉也轻轻拉了拉西西的手，小声说：“西西姐姐，不怕。奶奶没生气。”
在奶奶的豁达和姐妹的安慰下，西西终于破涕为笑。
剩下的碗筷，在我的严密“监护”和指导下，总算磕磕绊绊地洗完了。虽然过程中又差点上演几次“碗碟惊魂”，但最终都化险为夷。当最后一个盘子被多肉小心翼翼地擦干，放进碗柜时，三个小家伙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无比艰巨的任务，小脸上洋溢着混合着疲惫和成就感的红晕。
“好啦！碗碟大军清洗完毕！朕宣布，本次战役，大获全胜！” doro叉着腰，宣布道，虽然厨房地上还残留着水渍和少量泡沫，灶台上也一片狼藉（主要是水和泡沫），但丝毫不影响她的“胜利”宣言。
“嗯！胜利！” 西西开心地举起小手。
多肉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看着三个沾着泡沫、衣服微湿、却眼睛亮晶晶的小家伙，我和奶奶都忍不住笑了。这份笨拙的努力，比洗得锃光瓦亮的碗碟更让人心头发暖。
洗完了碗，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天边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橘红。乡村的夜晚来得快，暮色四合，但还不到睡觉的时候。
“奶奶，墨墨，我们想出去玩一会儿！” doro精力恢复得最快，提出了新的“议案”。
“对！消消食！” 西西附和。
多肉也期待地看着我们。
“行，” 我点头，“就在院子里玩，或者门口小路上走走，不许跑远，不许出村口，更不许再去招惹大白鹅赛跑了！听到没？” 想起下午的“乡村赛鹅大会”，我还心有余悸。
“知道啦！” 三个小家伙齐声答应，像三只出笼的小鸟，欢快地跑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