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祠堂的一瞬间,蛛网与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月光从破损的屋顶裂缝间洒落,在积满厚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供桌倾倒在堂前,上面供奉的牌位散落一地,有些已经碎裂,云氏列祖列宗的名讳在尘灰中若隐若现。几具蝙蝠尸体干瘪在地角,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木质与霉变织物混合的气味。
“这里已荒废多年。”慕容雪轻声道,手中燃起一缕柔和真气,驱散了部分黑暗。
云宸沉默地扫视着祠堂内部。墙壁上的壁画早已剥落难辨,只剩下些许残红碎绿。神龛后方的祖宗画像已腐烂大半,仅余一角残存着某位祖先模糊的面容,眼神却仍透着某种沉静的威严。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后墙。
与其他墙面的普通青砖不同,那一块地方镶嵌着一块宽约三尺、高约五尺的黑色石碑。石碑表面覆盖着厚厚灰尘与蛛网,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
“就是那块碑。”云宸说着,缓步向前走去。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石碑时,祠堂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低喝:“等等!”
两人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闪入祠堂,正是萧逸。他穿着一身深色劲装,面色凝重,手中握着那柄从不离身的窄刃长刀。
“萧兄?”云宸惊讶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在山下听到风声,说有人在打听云家祖宅的位置。”萧逸快步走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祠堂内的情况,“我发现他们的行踪轨迹最终指向这里。我怕你们有危险,便立即赶来了。”
慕容雪神色稍缓:“萧公子来得正好。我们刚刚发现一些线索...”
萧逸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先别说话。他走到门口,仔细检查了门框和地面,又侧耳倾听片刻,这才回到两人身边:“外面暂时安全。你们发现了什么?”
云宸将石碑的情况以及之前的猜测简要告诉萧逸。听完后,萧逸眉头紧锁:“荆棘龙纹...影龙卫...这些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你听过?”慕容雪追问。
萧逸沉思片刻:“我年轻时随师父游历南疆,曾在一处古墓中见过类似的图案。那墓主是前朝的一名将领,墓志铭上提到他死于‘影龙之乱’。当时我并未在意,如今想来,恐怕与你们所说的是同一件事。”
三人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石碑上。云宸伸出手,再次将手掌贴在冰冷的玄墨石表面。
刹那间,那股熟悉的冲击感再次袭来!石碑泛起幽蓝色微光,将云宸包围其中。萧逸本能地向前一步,却被慕容雪拦住:“他必须独自面对这个。”
在光芒中,云宸的视野再次模糊...
黑夜。火光。喊杀声。
黑衣女子将襁褓递给年轻的云啸天,她的面容依然模糊,但额间那道荆棘状伤痕清晰可见。
“保护好他...云氏忠烈,不负所托...荆棘龙纹...不可信...”
女子忽然抬头,目光如电,仿佛穿透时空的阻隔直视着云宸:“记住...你是炎家最后的希望...”
画面中再次闪现那个荆棘缠绕龙形的图案,但这一次更加清晰——可以看见龙爪下压着一枚残缺的钥匙形状。
画面破碎,文字浮现:
“...托孤于此...血誓为证...云氏忠烈...荆棘龙纹...不可信...秘钥三分...一藏于祠...一随孤走...一化无形...待真龙再临...”
这次云宸坚持得更久一些,直到最后几个字显现完毕,他才主动撤手后退。光芒消失,他面色苍白,但眼神更加坚定。
“我看到了更多细节。”他喘息着说,“那个图案中藏着一枚钥匙的形状,还有...她称我为‘炎家最后的希望’。”
萧逸和慕容雪交换了一个眼神。“炎家...前朝皇族之姓。”慕容雪低声道,“云宸,你的身世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萧逸则走到石碑前,仔细打量着石面:“这石碑上的碑文虽然模糊,但仔细看,似乎有一些刀剑劈砍的痕迹。有人曾试图毁掉它,但因为玄墨石太过坚硬,只留下浅痕。”
他忽然蹲下身,在石碑底部摸索着什么。“这里有暗格。”萧逸说着,手指用力按下一处不起眼的凹陷。
“咔嗒”一声轻响,石碑底部弹开一个窄小的夹层。里面是一枚乌黑的金属碎片,形状不规则,边缘有烧熔的痕迹。
云宸小心地取出碎片,入手冰凉沉重。“这是...玄铁?”
“而且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玄铁。”萧逸接过碎片仔细端详,“上面有极细微的纹路,看起来像是某个更大物件的一部分。你们看这些纹路...”
他将碎片举到月光下,那些纹路在光线照射下隐约呈现出龙鳞般的图案。慕容雪忽然倒吸一口冷气:“这和石碑幻象中那个荆棘龙纹的龙鳞部分完全吻合!”
三人正专注于研究碎片时,祠堂外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而且都是高手,落地几乎无声。
萧逸最先警觉,他迅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吹灭了慕容雪手中的真气光芒。祠堂瞬间陷入黑暗,只有几缕月光从屋顶裂缝洒下。
六个黑衣身影如鬼魅般闪入祠堂,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团队。为首一人径直走向石碑,发现底部暗格已开,低吼一声:“有人先一步取走了碎片!”
另一人蹲下检查地面:“三组脚印,两男一女,刚离开不久。”
“追!”首领简短下令。
就在黑衣人即将冲出祠堂时,萧逸忽然从藏身的立柱后闪出,长刀如电直取首领后心!他这一击时机把握得极准,正是黑衣人最松懈的瞬间。
然而那首领反应快得惊人,在刀锋及体的刹那身形诡异一扭,竟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致命一击,只被划破了衣袖。其余黑衣人瞬间反应过来,五人同时出手,刀剑齐出,攻向萧逸周身要害。
萧逸不慌不忙,长刀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竟将五人的攻击全部荡开。他这一手刀法精妙绝伦,连慕容雪都暗自赞叹。
“好刀法!”黑衣人首领冷笑,“但还不够!”
他双手一展,两柄短刃从袖中滑出,刃身泛着诡异的紫光,显然是淬了剧毒。其余黑衣人也变换阵型,形成合围之势。
云宸和慕容雪知道藏不住了,同时从暗处跃出。慕容雪长剑出鞘,剑光如雪,直取左侧两名黑衣人。云宸则运起混沌真元,一掌拍向右侧敌人。
战斗在狭小的祠堂内爆发。牌位被劲气震得粉碎,墙壁上留下道道深痕。萧逸以一敌三,刀法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带着呼啸的破空声,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但那些黑衣人配合极为默契,攻防有序,显然是长期共同训练的成果。
“他们的阵法有古怪!”慕容雪叫道。她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攻击,总会有另一人从死角补位,让她无法对任何一人造成致命伤。
云宸也感觉到了压力。这些黑衣人对混沌真元似乎有所了解,每次他运功时,他们就会迅速变换位置,避开真元的正面冲击。
萧逸眼中寒光一闪,忽然刀势一变,从刚猛转为阴柔。他的刀仿佛化作一条毒蛇,在黑衣人阵型的缝隙中穿梭游走,专攻他们换位的瞬间。这一变招效果立显,一名黑衣人闪避不及,肩头中刀,鲜血顿时染红了黑衣。
“破阵要攻其核心!”萧逸喝道,“云宸,攻左三位置!”
云宸心领神会,混沌真元全力运转,一掌拍向萧逸指定的方位。那里的黑衣人正欲移动补位,却发现自己所有退路都被萧逸的刀光封锁,只能硬接云宸这一掌。
双掌相接,黑衣人脸色骤变——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如泥牛入海,同时一股诡异的力量逆冲而上,震得他气血翻腾,连退七步才稳住身形。
阵型一破,黑衣人顿时陷入被动。慕容雪剑光暴涨,瞬间刺伤两人。萧逸更是刀下不留情,又斩伤一人。
黑衣人首领见势不妙,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弹丸掷向地面。“砰”的一声,浓烟瞬间充斥整个祠堂,烟雾中带着刺鼻的辛辣气味,令人目眩流泪。
“烟中有毒,闭气!”萧逸大喝。
三人同时屏住呼吸,背靠背形成防御阵型。烟雾中,数道寒光从不同方向袭来,都被他们格挡开来。
待到烟雾稍散,祠堂内已空无一人,只有地上几滩血迹证明刚才的战斗并非幻觉。
“他们逃了。”慕容雪咳嗽着说。
萧逸走到门口查看:“他们的轻功很诡异,几乎不留痕迹。这伙人不简单。”
云宸低头看着手中的玄铁碎片:“他们是为这个而来的。”
“看来我们手中的碎片,就是所谓的‘秘钥’之一。”萧逸沉思道,“按碑文所说,秘钥三分。这一块应该就是‘藏于祠’的那一份。另外两份...”
“一份随我生母而去,一份‘化无形’。”云宸接道,眼神复杂,“萧兄,慕容姑娘,这件事将你们卷入如此险境,我...”
“别说这种话。”萧逸打断他,“你我是过命的交情。况且,我对这‘影龙卫’和‘荆棘龙纹’也很感兴趣。”
慕容雪也点头:“云家世代守护的秘密,如今由你继承。我们既然知道了,就不会袖手旁观。”
云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看着手中的玄铁碎片,又望向那块恢复平静的石碑,忽然感到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却又因有挚友相伴而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祠堂外,夜风呼啸。远方的山路上,那些原本接近祖宅的火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三人离开祠堂,融入夜色之中。而在他们身后,石碑表面再次泛起微光,那些残缺的碑文中,又有新的字迹缓缓显现:
“...三钥重聚日...真龙觉醒时...荆棘尽断...山河再启...”
月光下,祠堂重归寂静,只有那些散落的牌位和倾倒的供桌,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家族百年来守护的秘密。而在北境寒冷的夜风中,一场关乎王朝更迭、血脉传承的宏大序幕,正悄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