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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舟回到小院时,天还没亮。他没点灯,直接进了后屋密室。九个举子已经等在那儿,一个个脸色发紧。灰布衣低声问:“公子,查到了什么?”

陈砚舟从怀里取出密函,摊在桌上。纸上无字,只有一幅狼牙形状的边疆图,中间有个红点。

“这是军情嵌图。”他说,“能看懂的人不多。”

众人围上来,盯着图纸看。有人摇头,有人皱眉,没人看出门道。

陈砚舟闭了会儿眼。袖中《唐诗三百首》还在发烫,刚才激活的“诗心感悟”余韵未散。他脑子清楚,一眼看出红点不在城池,也不在关隘,而是落在两座山脊之间的断裂带上。

“这不是驻军点。”他手指轻敲桌面,“是条隐蔽通道。”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轻轻三下叩门声。

灰布衣立刻起身去开门。一个灰袍人走进来,面覆轻纱,右手虎口有箭茧。他不说话,只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狼牙石,放在桌上。

陈砚舟看了眼这人,点头。

他知道是谁派来的。

他拿起狼牙石,对准图纸缺口一放。咔的一声,严丝合缝。整幅图瞬间完整,显出雁门关北部山脊全貌。那条断裂带一路延伸,直通腹地粮仓。

“果然。”陈砚舟冷笑,“这里没人守,却能绕过所有防线。”

屋里一片死寂。

“这要是被敌军知道……”一个举子声音发抖,“一夜就能烧光三州存粮。”

“现在知道的人不多。”陈砚舟把狼牙石收好,“但我们得想清楚——谁想让我们看见这张图?”

没人回答。

灰袍信使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三皇子已知十杰之事。”

这句话像块冰扔进水里。

几个举子脸色变了。有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他知道我们聚在一起?”灰布衣声音绷着,“那他会不会说我们结党营私?”

“他会的。”陈砚舟拿起折扇,轻轻敲了下桌子,“而且一定会告到御前。”

“那怎么办?”

“怎么办?”陈砚舟笑了,“让他告。”

众人一愣。

“我们查科规,是为防舞弊;研策论,是为应会试;看军图,是为忧边事。”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哪一条,见不得人?”

他转身看着他们:“寒门子弟十年苦读,连聚在一起讨论文章都不行?那以后谁还敢说话?”

屋里安静下来。

灰布衣咬牙:“公子说得对。我们没做错事,怕什么?”

“不是不怕。”陈砚舟摇头,“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怕。”

他走到桌边,抽出一张纸,提笔写下几行字。然后撕成十份,分给每人。

“从今天起,你们每天写一篇策论,题目我定。写完交给我,我会挑最好的几篇送去翰林院匿名刊登。”

“这……”有人迟疑,“会不会太招眼?”

“就是要招眼。”陈砚舟合上折扇,“越多人看到寒门有才,他们就越不敢乱动。”

信使站在窗边,一直没动。这时低声说:“公主说,玉佩若用得好,比刀快。”

陈砚舟摸了摸腰间玉佩。

背面那道细痕,刚才和地图边缘对上了。纹路走向完全一致。但他没问来历,也没多说。

他只回了一句:“替我谢谢她。”

信使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陈砚舟叫住他,“回去告诉公主——雁门关的事,我会处理。让她不必亲自来。”

信使顿了顿,走了。

门关上后,陈砚舟坐回椅子,把玉佩取下来,放在桌上。灯光下,那道隐痕更明显了。他盯着看了会儿,又拿起来,贴在地图边缘。

严丝合缝。

“这玉佩……”灰布衣凑近看,“真是北漠的东西?”

“像是。”陈砚舟重新系上,“但谁送的,怎么来的,我不记得了。”

“会不会是陷阱?”

“有可能。”陈砚舟笑了笑,“可就算它是刀,我也得把它变成剑。”

他抬头看众人:“现在最危险的不是我们被盯上,而是我们不敢动。只要停一步,他们就赢了。”

“那接下来做什么?”

“继续查。”他说,“第一,把这张图抄一份,藏进诗稿夹层;第二,所有人写策论时,加一段‘边防建言’,我要让满京城都知道,寒门不止会背书,还会打仗。”

“要是有人偷看呢?”

“让他们看。”陈砚舟靠在椅背上,“最好传到三皇子耳朵里。他越急,越容易出错。”

灰布衣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其他人也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陈砚舟叫住他们,“从今晚开始,十杰轮流值守。门口放个茶壶,壶嘴朝外就是安全,朝左就是有异样。别说话,别露脸,只观察。”

“明白。”

人陆续退出去。屋里只剩他一人。

陈砚舟站起来,走到墙边,把舆图卷起藏进暗格。然后从袖中拿出《唐诗三百首》,书页自动翻动,停在《登幽州台歌》那一页。

金光一闪,一行小字浮现:

**诗心感悟持续生效,才思清明**

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来时,眼神更亮。

他知道萧景珩不会坐视不管。既然对方已经动手,那就别怪他借势反推。

他拿起折扇,轻轻敲了三下桌面。

三声,像更鼓。

外面天色微亮,街上有了动静。早起的贩夫推着车走过,吆喝声断断续续。

陈砚舟走到窗前,掀开一条缝。他看见对面屋顶蹲着个人,穿着寻常短打,手里拿着烟袋,看似在晒太阳。

但他没戴帽子,耳后有一块月牙形疤。

那是宫里暗线才有的标记。

“来得真快。”他低声说。

他放下窗帘,回到桌前,提笔写了张便条:**“明日辰时,悦来客栈后院,策论交稿。”**

写完,他吹干墨迹,塞进一本诗集中。

然后他把诗集放进箱底,上面盖了几件旧衣。

做完这些,他坐在桌前,不动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是灰布衣回来了。

“公子,都安排好了。”他说,“茶壶放好了,策论也分下去了。”

“对面那人呢?”

“还在晒太阳。”

“让他晒。”陈砚舟淡淡道,“等他晒够了,自然会回去报信。”

“您就不怕他真动手?”

“我怕的是他不动。”陈砚舟拿起折扇,指向窗外,“他盯着我们,我们就盯着他。谁先眨眼,谁就输。”

灰布衣想了想,忽然笑了一下:“您这招,叫以静制动?”

“不。”陈砚舟摇头,“这叫请君入瓮。”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

“去睡吧。今晚可能有人来翻墙。”

“您怎么知道?”

“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太轻松。”他笑了笑,“总得给点东西让他们带回去交差。”

灰布衣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您是说……故意留点痕迹?”

“聪明。”陈砚舟拍拍他肩膀,“比如一张写着‘十杰盟约’的草稿,烧了一半,埋在后院槐树下。”

“可这会不会太险?”

“险?”陈砚舟打开门,阳光照进来,“他们想抓我把柄,就得自己跳进坑里。我只是——把坑挖深一点。”

他走出屋子,抬头看了看天。

晴得很好。

他眯起眼,心想:萧景珩啊萧景珩,你想看我慌,我偏要让你看不懂。

他转身对灰布衣说:“记住了,从今天起,我们做的事,一件不少,一件不藏。谁想查,就让他查个够。”

灰布衣重重点头。

陈砚舟迈步往前走,手按在腰间玉佩上。

这块玉到底从哪儿来,他暂时不想弄清。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它派上用场。

他刚走到院中,忽听墙外一声闷响。

像是有人从屋顶跳了下来。

紧接着,隔壁狗叫了。

陈砚舟停下脚步,没回头。

“去看看。”他对灰布衣说,“别抓人,只记下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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