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得从2006年腊月二十六说起,那年我十二岁,在村里上六年级。眼看再过四天就是除夕,整个村子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里。大人们都去邻村西湾赶庙会了,我们这些孩子难得没人管束,就聚在我家后院里玩耍。
我家后院种着七八棵李子树,虽然冬天叶子都落光了,但枝干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别有一番意境。隔壁村上五年级的小杰,还有林家四年级的小华和他妹妹晓琳,我们四个凑在一块儿,自然而然地聊起了村里的鬼故事。
小远哥,晓琳往我身边靠了靠,声音细细的,你说这世上真有鬼吗?她是我们中间最小的,平时就胆小。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小杰就抢着说:那当然!前天张爷爷出殡,我亲眼看见他穿着寿衣坐在棺材上!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可我哥非说啥也没看见,还让我别乱看...
小华插嘴道:我奶奶说过,村东那片乱葬岗邪门得很,解放前是处决犯人的地方,晚上总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没。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随风飘来。那声音时断时续,凄凄切切,正是我这些天每晚都能听见的声音。晓琳吓得抓紧了我的袖子,小杰却来了兴致:走!咱们去看看!说不定是有人在恶作剧呢!
我本来想拒绝,但看着小杰跃跃欲试的样子,又想起自己一直想弄清楚这哭声的来源,最后还是点了头。我们在柴房里找了几根结实的木棍防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东头走去。
越靠近乱葬岗,那哭声就越清晰。那是个年轻女子的哭声,哭得撕心裂肺,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可等我们走到坟地边缘时,哭声却戛然而止。
月光下的乱葬岗阴森得可怕。破碎的墓碑东倒西歪,有些已经裂成了好几块。荒草长得比人都高,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晓琳突然指着西边:你们看!那儿有辆汽车!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小杰嗤笑道:傻丫头,那是纸扎的灵车!你看那车轮都是画上去的!
可就在这时,小华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饿了,咱们去那边的小店吃点东西吧。
我这才注意到,坟场西北角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家小店,木质招牌上写着七言快餐,旁边还画了个可笑的炸鸡图案。奇怪的是,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明明没看见这里有房子。
店里的装潢华丽得诡异。大理石桌面光可鉴人,水晶吊灯闪着刺眼的光,墙上贴着繁复的欧式壁纸。更奇怪的是,店里坐满了客人,个个穿着考究的唐装或西装,正在谈笑风生。
小杰兴奋地指着菜单:这里的汉堡好便宜!四个才一块钱!
我和晓琳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些客人虽然衣着光鲜,但脸色都苍白得吓人。更诡异的是,他们在明亮的灯光下竟然没有影子!
晓琳突然抓住我的手,声音发抖:小远哥,你快走!这里的东西不能吃!
我这才惊醒,拉起她就往外跑。可回头时,小杰和小华已经坐在桌前大快朵颐,其他客人正朝他们露出诡异的微笑。
小杰!小华!我大声呼喊,可他们好像完全听不见。
晓琳把我推出店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记住,以后别再来了!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坟场,最后回头一看,那家餐厅和小杰小华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荒坟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色的光。
第二天早上,邻居李叔在乱葬岗找到了昏迷的我。他告诉我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四天前,邻村庙会发生火灾,小杰、小华和晓琳都不幸遇难了。
他们家人昨晚刚办完葬礼...李叔叹了口气,怕你难过,一直没敢告诉你。那场火烧得太突然,三个孩子都没能跑出来...
我如遭雷击。如果他们都已去世,那昨晚和我在一起的又是谁?
李叔严肃地告诫我:从现在起,别再提这件事了。有些东西,知道得越少越好。
就在这时,那个女人的哭声又从乱葬岗传来,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伙伴陪我一起去探寻了。
很多年后,村里的老人才告诉我,那家七言快餐所在的位置,正是当年火灾遇难者的合葬墓。而晓琳最后推我那一把,或许是她留给我的最后的善意。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在除夕夜靠近那片坟场。只是偶尔还会想起,在那个诡异的夜晚,晓琳含着泪光的眼睛,和小杰数钱时开心的笑容。而那个女人的哭声,至今还在每个除夕夜准时响起,仿佛在提醒着我,有些界限,永远不该跨越。